李自成自然知道原因，故意停住不说，看着李过只想听听李过的看法。
李过沉思了良久，道：“也许李岩李将军说得对，咱们只会夺天下，不会治天下......”
“很好！”
李自成大喜道：“这就是我最近感悟出的道理，咱们只会夺天下，不会治天下啊！
“有道是创业难而守业更难，咱们只会创业，而根本不会守业。这一点，就是我十分佩服姬国卿那小子的地方。
“那小子自出道以来，就一直把心事放在守业上，打下一个地方，治理一个地方，搞好一个地方。
“李岩提出‘迎闯王，不纳粮’的口号，让咱们顺军短时间内聚拢数十万人马，而在此之前，咱们不都是东躲西藏、狼狈不堪？
“‘不纳粮’，其实就是守业，是聚拢百姓最有效的举措。正因为咱们提出了‘不纳粮’口号后，才逐步有了一片天地。
“可惜，咱们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很少这么做，也没时间这么做，咱们只知道尽快夺取天下，除掉恶明。
“姬国卿那小子均田而不免赋，刚开始可能不怎么受百姓欢迎，由于那小子极能沉得住气，别人不去打他，他从来不去招惹别人，把这项根本不如大顺的举措实施下去，让百姓们切实得到了好处，他们即便是纳粮，心里也是高兴的，这就是那小子高明于咱们的地方。
“一只虎，你在革命军这么长时间，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对，非常对！”
李过道：“正如叔父所言，咱们搞的许多，都是嘴上说说，没有真正去做，再派人去监督。姬国卿不单是嘴上说，而且还按照嘴上说的去做，并且派人或明或暗去监督。
“那小子曾经说过，咱们提出的‘不纳粮’非常不好，种地纳粮天经地义，百姓们种了地，为何不纳粮呢？
“革命军拼着性命给百姓一个稳定的生活环境，让百姓们安居乐业、丰衣足食，百姓们就必须把分给他们的地种好，然后按规定缴纳公粮。
“战士们前线浴血奋战是职责，百姓们后方耕种纳粮供给战士们也是职责，只有所有人恪守本分、各司其责，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
“这样的困难包括天灾、战乱和匪祸、兵祸。
“不让百姓们纳粮，战士们吃什么、穿什么？
“战士们少吃无穿，怎么上前线杀敌？
“战士们无法杀敌，百姓们哪来的平安？
“百姓们没有了平安，又怎么能安下心来耕种纺织？
“如果遇到了困难，战士们放下刀枪，拿起了锄头，百姓们放下了锄头，拿起了刀枪，那才叫真正的祸乱。
“那小子说，这个世界上人类社会的构成离不开农、工、商、学。还说什么‘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至于学嘛，是必须全面施行的，所有的人都要读书识字，那小子说科技改变命运，而科技是需要学习的。
“咱们大顺走到今天，在‘农、工、商’上面，咱们也只是在‘农’这方面略有建树，咱们没有自己的工业生产和商业贸易，更没有开办自己的学堂。
“在革命区，目前为止，单单采挖煤、铁、铅铜、硫磺、硝石、黄金的矿业就有二十四个，其中煤矿最多，达到了六个，金矿最少，只有两个。
“冶炼的工厂，在成县、西和县、阶州、天水、兰州、白银等，共有六个。
“制造火.枪和火炮的工厂有两个，西汉县的有工匠八千多人，兰州卧龙川的快两万人了。
“其他比如姬家的纺织长、服装厂、铅笔厂、香皂厂，曹家的铁器农具厂、朱家的水泥厂、杨家的造纸厂等等十几家工厂，每个月给革命指挥部上缴的赋税如今就达到了近三十万两。
“革命军如今九个师约十万人，加是行政处、执法处、治安处、兵工厂、学堂、医院等等吃公粮的，每个月的工资支出大概是十七万两。
“这样一来，革命指挥部每个月就有十万两左右的盈余。这些盈余，可以用来修建道路、水利、架设大桥、以及安置外地投靠流民。
“如今的革命区，可以说是个富足的强国。
“那里自成体系，各行各业齐备，即便不去劫富济贫，也能自给自足。
“这一点，是大顺永远无法比的，咱们不去劫富济贫，很快连自己都没吃没穿的。
“姬国卿说，咱们的大顺就像无根浮萍，随波逐流，飘到哪儿算哪儿，就算攻入了北京城，咱们还没改浮萍之性，走到哪儿吃到哪儿，不计后果、不留后路。
“说到这儿，姬国卿还拿满清来做比喻。
“满清在努尔哈赤时代，就已经打得大明焦头烂额、左支右绌了。到了皇太极时代，清兵已经具备了灭除大明的能力。
“他们一直没有这么做，就是他们以为自己的根基还不牢稳，还需要进一步发展、经营他们的辽东。
“咱们大顺当日坐镇关中、河南等地，如果学着满清的样子劝课农桑、兴修水利、开创学堂等，经过三五年休养生息，咱们同样是另一个满清。
“当时，大明虽弱，可他们富有江南、湖广、四川等，咱们大顺有什么？
“清兵入关后，短时间内就荡平了两淮、江南、湖广等地，他们也知道关中、河南、山东、河北等地赤地千里、十室九空，财赋重地是在两淮、江南、湖广、四川。
“姬国卿说，如果咱们当时不去北京，把北京交给崇祯去顶着，等到咱们经营关中、河南、甘凉等数载之后，积攒了足量的钱粮兵马，然后南下夺取汉中、四川、湖广、江南之后，再去考虑北京，天下大势就很难说了。
“革命军一直不肯进军关中，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关中历经战乱、天灾，用姬国卿那小子的话说，关中就是一个烂摊子。
“可是，关中这个烂摊子存在的意义非同小可，没有足够的实力，就不要染指关中。
“这就像当今的北京一样，没有足够的实力，就一直绕着北京，因为关中和北京都是天下人都盯着的地方，谁到了那里，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遭到天下人讨伐。”
“好，很好，”李自成看着侄子李过会心地笑道：“一只虎啊，你之前有这样的见识，这个天下就是咱们老李家的。
“只可惜啊，这些见识都是你到了那小子哪里才学到的。
“你才跟着那小子多久，就增长了这么多的见识。由此可见，那小子的见识真是太多了，而你学到的只不过是九牛之一毛啊。”
李自成说到这儿，停顿了少许，双目盯向窗户道：“那小子当初曾劝大顺离开陕西到湖广或江南去，说是让大顺把战火引到湖广和江南去。
“其实那小子跟满清是一个心思，他也在盼着我李自成尽快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