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调现在正在去的布鲁塞尔音乐学院,全名实际上应该叫做布鲁塞尔皇家音乐学院(koninklijkconservatoriumbrussel),是目前比利时最著名的高等音乐学院,没有之一的顶级。
这一所音乐学院的外表与傅调之前经常见到的音乐学院有点相似,可是依旧差别很大。
这一所音乐学院给人的感觉其实更像是闹市区之中的一间私人庭院,大约几十米长的一座成凹字形的建筑,中间摆着潦草地一些花束以及植物,点缀着一个普通的喷泉,在外面围着一圈灌木丛,构成了一个并不算漂亮,连精致都有点勉强的小花园。
而在这花园周围的建筑,便是那充斥着古欧洲特色风情的传统建筑,布鲁塞尔皇家音乐学院。
从外表上看你根本看不出来这一手音乐学院和周围那些普通的建筑究竟有什么区别。
没有旗帜,也没有标记,甚至连之前阿姆斯特丹音乐学院的那种挂在墙上的标记也没有。
就一个孤零零的广告牌贴在大门的侧面,上面写着接下来将会演奏的一些作品,这一所学校里的学生将会去哪里演奏。
很普通,很常见,找不出任何的特色,但是……内蕴深厚无比。
傅调按照地图的导航走到布鲁塞尔皇家音乐学院前,便已经有一位老教授站在那边等待着他了。
那人身姿笔挺,与他脸上的皱纹形成非常明显的对比,如果不是他的脸看上去太老了,你从背影去看,根本看不出来他像是一位老人。
那人见到傅调从远处走来的身影,原本绷的僵硬的脸逐渐放松,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对着傅调,轻轻点了点头,微笑着道。
“bonjour【法语,你好】傅迪奥,这是伱们华国的说法吗?我说的对吗?”
“对,不过后面的迪奥可以更短一些,应该叫做傅·调”
傅调走到那人的身边,对着他同样微笑着点头,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文件,递给他。
“这个是德意志留声机公司那边给我的文件,他们让我在来你们音乐学院的时候,将这个文件给你们。”
“阿哈,merci【法语,谢谢】,不过并不需要。”
那人接过文件,看都没有看就直接折叠起来,塞到了他的衣服口袋中,将他原本瘪瘪的口袋撑的鼓鼓囊囊。
他拍了拍口袋中的文件,对着傅调伸出手,指向他们身后的音乐学院,开口道。
“我们先往里面走吧。”
说罢,他便迈步向着那音乐学院的侧门走去,傅调立刻跟上。
布鲁塞尔皇家音乐学院的侧门正如同他外表一样,是一扇非常破旧的木门,你甚至可以看到这木门上正在掉落的油漆以及凹凸不平的,嶙峋的尖刺,很明显已经许久没有经过维修,经历了岁月的侵蚀。
也就是这木门极为巨大厚重,从侧面看有十几厘米宽,这才能抵得住岁月的侵蚀,否则这木门大概很早就已经损坏。
音乐学院外面的木门并不是唯一的一扇门,这一扇门打开后,甚至你不需要走路,便看到了第二扇门矗立在你的面前。
这一扇门很明显就比外面的那扇古老的门要新上许多,同样是木头材质,但是看这个木头门上的玻璃,很明显是二十多年前的做工,就如同华国很早之前医院里的那种淡黄色木门。
这一扇门大约也就几厘米的宽度,比外面那扇门轻巧太多。
推开两扇门,你依旧还没有进入布鲁塞尔音乐学院内。
推开这扇门,便是一条大约五六米的走廊,这里便是音乐学院的保安处,信息处,登记处以及其他负责出入人群管理的部门。
用华国那边的话来讲,这个应该叫做传达室。
那位教授对着传达室玻璃里的工作人员打了一声招呼后,便带着傅调继续往里面走去。
而在这条通道的背后,便是第三道门,一扇可以自动开关的感应玻璃门。
一所学校的入口处,三扇门,一扇比一扇年轻。
看着这一切,傅调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踏足时间的错觉。
实际上人家可能就只是非常简单的外面的门不好用了,再装一扇,又不好用了,再装一扇这样。
至于为什么要装三扇门……这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就当人特立独行吧。
而当傅调进入这一所音乐学院内部的时候,这才发现,这一所音乐学院与外表的那副古典的模样形成非常鲜明的反差,里面的所有装饰都充斥着现代色彩。
很多地方即便不是那种崭新的,也最起码是十几年前所常用的那种到处贴白色瓷砖的色彩。
只有偶尔的一些地方,还会保留几百年前的特色。
历史,过去,以及现代在这一所学校中相互融合,总给人一种非常奇异的错觉。
你也不知道是经过特殊设计成这种风格融合的建筑,还是说某个地方坏了直接打补丁,一层一层往上贴。
那位教授带着傅调一边往前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卡片,递给傅调。
“这个是出入证明,这几天你可以直接拿着这个出入证明来音乐厅或者琴房里面练习,你的音乐会是安排在周六晚上七点,所以在这之前你完全使用我们所有的琴房,不过因为你没有预约系统,所以我在你的卡上额外写了一个便签,上面有一个教授的琴房,那位教授最近正在外出开音乐会,所以你可以随便使用,毕竟……”
那位教授看着傅调略微有点无奈地摊手:“学生琴房你也是知道的,那些琴房里面的琴虽然一大堆三角什么的,但是这些琴基本上就是那种,能弹就行,至于其他的并不会追求特别多。”
“好的,我知道,多……merci!”
傅调点头,本来想说多谢来着,然后想了想,还是用人家习惯性的说法,改说了merci。
“derien【法语,不客气】”
教授听到后随口道,随后转身继续往前带路,带着傅调向着音乐厅方向走去。
虽然比利时在1830年宣布独立,可是他们的语言并没有完全独立,整个国家被分成两个部分,上半部分说荷兰语,而下半部分则说法语,至于布鲁塞尔……
这玩意就和柏林似的,同样分成了两块。
这里即说荷兰语,也说法语。
而作为布鲁塞尔音乐学院的教授,布鲁塞尔整个音乐学院与巴黎高等师范以及巴黎国立音乐等学校联系密切,因此他们这边最主要的语言便是法语。
即便他们正常的上课都会使用英语授课,但正常情况,如果你想要在布鲁塞尔音乐学院念书的话,你还是得要会那么一点点的法语。
不要求你会多少,但是最起码你能够进行简单的交流。
两人的脚步声在略显空旷的走廊里无比沉重地响着,很快便来到了音乐厅内。
正如同之前德意志留声机公司对傅调说的那样,布鲁塞尔音乐学院的音乐厅是整个布鲁塞尔最漂亮的几个音乐厅之一。
这一个音乐厅相比较布鲁塞尔美艺厅,也就是小了一点,在装修上面甚至远胜美艺厅。
传统欧式鞋盒式音乐厅,惨白色的巴洛克装潢布满了音乐厅之内的所有细节,让人心中不由得变得极为的平静。
音乐厅内还有一些学生正在进行排练,站在最前面的似乎是一位学作曲的,感觉头发都已经快要掉光,拿着一本厚厚的乐谱在那边翻来翻去,不停地说着什么。
而其他的人则是很明显的一个小型乐团的方向,每个声部都有十几个人,在这个并不大的舞台上演奏着一些傅调没有听过的作品。
看样子似乎是那位作曲系的人写的。
在看到傅调身边教授过来后,那些人不由得一愣,随后瞬间起身,将身上的行李稍微收拾一番后,对着教授略微点头,便带着自己的乐器乐谱椅子快步走出音乐厅,将音乐厅只留下一片空白。
看着这一切,那位教授略显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对着傅调道。
“好了,音乐厅已经空下来了,接下来的四个小时是你的时间,四个小时之后我们还有一组学生需要预约这间音乐厅,也就是八点到九点,再往后我们就要收拾结束今天的活动了,至于后面如果你需要再进行排练的话,可以提前一天通知我们,在我们的演出时间之外,我们会给你额外空出时间进行排练,这样可以吗?”
“可以。”
傅调点头,迈步走到舞台上。
舞台的侧面还有一些学生在那。
一些学生眼睛放光地看着傅调,满是激动,他们完全没有想象到傅调居然会来布鲁塞尔音乐学院的音乐厅。
按照通常的惯例,他们这些学生可以站在音乐厅的侧面这些并不是卖票的地方听,甚至后台。
虽然音色效果不一定特别好,但是能够免费听到傅调的演出,他们就感觉到兴奋。
而还有一批学生,正在解锁钢琴的滑轮,将那些钢琴推到音乐厅的中央,重新固定。
布鲁塞尔音乐学院不如肖邦音乐厅那般,也不如柏林爱乐以及阿姆斯特丹皇家音乐厅那般,给傅调许多的钢琴进行选择。
这边就只有两种钢琴放在那边,一类是雅马哈,一类是施坦威,就两种,不过每种各有两个。
似乎是为了演奏协奏曲准备的。
当傅调走到钢琴前的时候,周围人居然已经聚集了许多。
他们并没有距离傅调特别近,更没有人无比嚣张地直接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傅调演奏,而是就那么悄咪咪地站在一边,偷偷地望着傅调,等待着傅调的演奏。
如果有人可以看到他们的whatsapp聊天群,就可以看到他们的聊天群几乎都要炸了。
“快来音乐厅,快点快点,今天音乐厅里面有大人物!”
“谁啊?别卖关子,快说!”
“迪奥·傅!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的冠军!他今天来布鲁塞尔音乐学院了!”
“wtf?该死!我现在正在南城区排练,我肯定是来不及了,有没有人能够拍几张照片给我?”
“用华国的话来说,我们应该喊他傅调。”
“前面的你在南城区?南城区现在回来还来得及,我就惨了,我刚刚和学校的老师去了巴黎高师,刚刚到巴黎……”
“巴黎?去巴黎做什么?交流吗?和谁合作?”
“是音乐会啦,巴黎高师的音乐会我们这边有人去,我好想现在飞回学校……”
“有人知道为什么音乐厅后门的门为什么锁了吗?我开门进不去?”
“后门被锁了?害怕……如果你不怕库里安德教授的话,你可以从正门进去,教授正在那边准备听傅调的演奏。”
“啊啊啊啊,有人知道傅调他演奏到什么时候吗?我好想要傅调的签名!不知道后面傅调还有没有机会来kcb(布鲁塞尔皇家音乐学院缩写)。”
“我刚刚去隔壁城市打零工,算了,今天就请假,现在就来听傅调的练习!傅!”
“……”
原本比较平淡,基本上只是分享谁谁谁琴房空了,谁掉了什么东西,谁要开音乐会的群瞬间热闹了起来,所有的人都在那边讨论。
从一开始的围观学生,到后面钢琴系的加入,再到后面其他系的加入,虽然音乐厅内座位上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可是音乐厅的周围都已经塞下了数不清的人。
不仅仅是普通的学生,其中的一些教授也听到了傅调过来开音乐会,正在进行排练的消息,也同样推开正门,笑着和正站在门口的那位教授打个招呼,打算听听看傅调的排练。
那位名为库里安德,也就是之前带着傅调来的那位教授,表情从一开始的严肃,逐渐变得松软,最后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对着正躲在一边的学生道。
“算了,你们坐下来听吧,不用管我,我先走了。”
说罢,不理会身边学生略显惊讶的表情,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身离开。
现在这些人似乎有点太过于紧张,一群人挤在音乐厅的走廊里面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在确认库里安德离开后,所有的学生以及部分老师教授眼睛不由得一亮,立刻找了一个就近的位置做了上去。
原本空空荡荡的音乐厅,就如同印度那边打开的面包车一般,从虚空之中跳出一大堆人,将音乐厅的前排全部占满,一眼望过去,最起码四百来人。
并不是听的人少,而是这个学校本身就只有这么多人,几乎所有还在学校内的人全都跑过来听傅调的演奏了。
还不仅仅是学生,甚至还有一些老师看到消息后,课都不上了,直接带着学生溜过来看看傅调。
正坐在舞台上准备试琴的傅调看着如此情况,不由得有点无奈,叹气道。
“你们这个是白嫖啊……”
“我们可以给钱!”
舞台下立刻有学生高声喊道,眼睛中带着期待:“多少都行!”
其他学生以及老师同样起哄道:“对对对!我们可以付款!”
“这……”
傅调看着正在起哄的众人,不由得更加有点头疼,更加无奈地挥手。
“算了,钱就不用了,别发出声音就行,这个是练习并不是正式的演出,所以麻烦各位一切都还以正式演出为准……”
说罢,他想了想,补充道。
“另外,因为是排练,所以麻烦各位不要录音录像。”
“好的好的!我们都明白!绝对不会录音录像!”
众人再次欢呼,对着傅调应和道。
听着这群人激动的情绪,傅调也不好继续多说什么,只能将舞台下的那群人丢到一边,开始走着他等一下要在布鲁塞尔音乐学院录制的作品。
众人一开始无比的安静,随着傅调演奏的持续进行一些对于一些细节的修改,众人开始出现了诸如迷茫,震惊,害怕,自我怀疑等情绪。
对于这一切,傅调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认认真真地练习着钢琴,演奏着属于自己的音乐。
一直到四个小时后,下一组过来排练的人准备使用舞台。
他们原本乐乐呵呵地聊着天来到音乐厅,打开门正准备说什么,却发现周围人用着无比愤怒的眼神看着他们,不由得吓了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就在他们打着颤准备离开的时候,傅调却暂停了练习,将舞台还给了他们。
接下来数日,皆是如此。
……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傅调演奏的当日,原本人流吞吐量就十分大的布鲁塞尔中央火车站,在此时此刻似乎变得更为拥挤,很多从其他城市来的人不约而同地向着一个方向前进。
吴宏的老师安德烈,以及他的朋友卢卡也同样来到了这座新潮与传统交织的城市内。
安德烈看着头顶完全没有任何温度的太阳,轻微地唾了一口后,无奈地摇头,拍了一下昏昏沉沉地卢卡,没好气道。
“卢卡,醒醒,到布鲁塞尔了。”
“啊?”
卢卡坐车坐的昏沉沉的脑袋逐渐清醒,随后表情严肃,对着安德烈骂道:“都到布鲁塞尔了你还在犹豫什么啊?打车去kcb啊?你不打车等着我打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