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
傅调长舒一口气，满脸愉悦。
和之前自己一个人演奏相比，与这群顶级的选手一起演奏，那种爽感简直不要太强。
你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他们帮你补齐，音乐情绪上的铺垫他们帮你完成，你只需要尽情地释放自己即可。
和之前与柏林爱乐乐团的合作完全不同，这种感觉是一个全新的，与众不同的感觉。
傅调突然理解了阿格里奇。
为什么现在阿格里奇不再那么沉迷于单人独奏，而是开始选择在舞台上与其他人合作演奏各种各样的作品。
还有为什么那么多的顶级演奏者并不会执着于一定要演奏单人的作品，而是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室内乐上。
原因就很简单……
因为爽。
再加上团队合作完成的作品难度相比较单人那些极限的作品，难度并不算特别高。
这也让他们对于这样的演奏形式更加的热衷。
毕竟谁会拒绝这样一个又轻松又愉悦的演奏方式呢？
不仅仅是傅调感觉到了爽，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同样感觉到了一股爽感，他们无比满意地看着彼此，脸上的愉悦根本没有办法隐藏的住。
“迪奥，你很厉害！”
“多谢，你也很厉害。”
“塔哈，你不错！”
“过奖，我觉得米拉其实才是最厉害的。”
“米拉，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带着一丝丝害羞的女生，但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这样强势。”
“没，没有，其实我感觉迪奥演奏的才是最强的。”
“还是卡米洛给我们的支撑支撑的好。”
“……”
众人相互客气道，称赞着对方的演奏，没有任何人觉得是自己的功劳，反而都觉得是对方演奏的水平强这才让音乐本身显得格外强悍。
然而，在众人讨论的时候，哈勃突然乐呵呵地插了进来，拍手笑道。
“不错不错，我完全没有想象到你们第一次合作居然就可以达成现在这个样子。”
众人安静，看向哈勃，等待着他的评价。
刚刚演奏的太爽，让他们一时间都忘记了哈勃的存在。
哈勃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是笑着对着众人道。
“你们第一乐章里面出现的问题就不用我说了吧？你们应该都意识到了这一点，然后进行了改变，这才有了后面的第二乐章第三乐章，所以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我主要说说看你们整体的表现。”
“首先是小提琴，塔哈，塔哈我其实还蛮喜欢你的音乐的，特别是在你改变你的演奏方式之后，你的音乐层次直接向上走了两三层，你音乐上的表达感觉真的让人感觉到舒适，不过我感觉你是否可以在音乐的内容上再多下一点功夫？整体显得单薄了一些，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到头，如果能够增添更多的层次内容，或许会更好。”
塔哈听到后一愣，随后缓缓点头。
“嗯，我知道了。”
“不用多想，这个只是一个简单的建议，并不是说你刚刚的演奏演奏的不好的意思，还有，你应该更加自主一点，不要太过于被动。”
哈勃咧嘴笑了笑，随后看向米拉，抬起头思索片刻后，这才道。
“米拉你我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一首作品并不是大提琴的作品，并不能展现出你的全部实力来，不过我感觉你似乎有点容易着急，就是如果队友演奏不够完美的时候，你就容易着急起来，先是希望他们能够自己做到你想要的感觉，如果他们做不到的话，你就会试着帮他们弥补，我说的对吗？”
“嗯……”
米拉这个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她看着哈勃，轻轻嗯了一声，小声道。
“这里的人，都是很厉害的人，我觉得他们应该能够做到，所以……”
“不过我觉得，你或许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去引导，而不是简单的用言语去表达。”
哈勃随口说了几声后，便啧啧两声，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米拉什么好，米拉刚刚的表现其实特别像是一个团长应该做的事情。
可是米拉的大提琴绝对不应该是团长，她应该担任团队的底座，支撑，后背，这个才是她应该做的，而并非率领着众人冲锋陷阵。
团长的位置，应该还是塔哈去做。
米拉的强硬态度打乱了塔哈的情绪，让她跟着米拉的步伐走，即便她的音乐已经非常自我了，可是这个自我依旧是大提琴所需要的自我，而并非是她自己的自我。
他将这个念头很快放到了脑后，看向正坐在一边表情轻松，甚至带着一丝丝悠闲的卡米洛，不由得有点无奈，叹气道。
“卡米洛。”
“在，怎么了老师？我有什么问题吗？”
卡米洛同样咧嘴道：“我觉得我刚刚的演奏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我应该做的东西我都做到了，单纯讨论刚刚的那一首作品，我只能说……完美！”
“对对对，完美。”
哈勃再次叹气，看着卡米洛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我必须说，卡米洛，我还是希望你的态度能端正一点，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拿出自己的全部实力，不要因为自己是个中提琴就开始不求上进。”
“可是，我中提琴本身所需要做的事情并不多啊，我只需要当好润滑剂就行了。”
“并不多归并不多，可是……”
哈勃摇了摇头，不知道说什么。
中提琴的东西对于卡米洛而言太过于简单。
他这个人又特别喜欢在乐队里面混，并不喜欢去独奏。
所以这些作品对于他而言太过于小儿科了一些。
哈勃作为卡米洛的老师对于卡米洛的情况非常了解，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劝卡米洛。
好像卡米洛这样的作法……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毕竟话说回来，卡米洛本身就是中提琴的乐团选手，不去走独奏的话，他目前的水平足够了。
想到这边，哈勃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其他三人，心中闪过一道念头。
或许……
如果屋子里剩下的三人全都认真起来，层次不停地提高，提高到一线室内乐团乃至于全球顶级室内乐团的水平，卡米洛应该就会认真了吧？
他想到这边就感觉头疼，只能暂时放下卡米洛的事情，看向傅调。
他看向傅调的时候，表情才是最为严肃的。
他对着傅调无比认真地开口道。
“迪奥，你演奏的很好，好到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你的音乐之中那种强大的气势，还有对于音乐美感的追寻，几乎都是屋子里这群人之中最为强悍的存在，我想……你演奏的时候应该感觉非常舒服吧？”
“是的，非常舒服，他们给我的铺垫让我感觉很爽。”
傅调微笑着对着哈勃道，没有任何的隐瞒。
他看向周围三人，轻轻点了点头。
“多谢。”
“嗨，没事！”卡米洛率先挥手，米拉以及塔哈在卡米洛之后也表达了类似的答案。
在三人声音结束后，哈勃这才对着傅调继续道。
“不过我觉得你的音乐之中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那就是你对于莫扎特的感觉抓的并不是特别的准，虽然说莫扎特的室内乐作品对于莫扎特的感觉要求并没有像莫扎特的单人作品那么严格，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下次能注意一点。”
说到这边，他走到一边，拿起放在远处的中提琴，随便拉了几声，对着傅调道。
“莫扎特的感觉准确讲应该有一种童真童趣在其中，不过这个童真童趣很多人的理解完全不同，例如之前你们钢琴那边，巴赫的演奏者古尔德就曾经说过，莫扎特他就是一个巨婴，一个明明已经成年，可是却还要装成儿童的巨婴，心智不成熟，死守着天才儿童的名号不肯放手。”
“与此同时，还有很多人对付莫扎特的诠释，则是另外一种方向，那就是简单的纯洁纯粹，不同人有不同的莫扎特，虽然我不知道你对于莫扎特的感觉如何，不过我觉得你的莫扎特感觉不够，虽然说有队友的帮忙让整体莫扎特的感觉很浓郁，再加上你对于音色的把控以及对于美感的控制，几乎等同于一线的室内乐团。”
“但是……如果你再多带一点点莫扎特的感觉出来，那么音乐的感觉就更好了。”
说罢，他对着众人拍了拍手，笑着道。
“好了，今天的课程就到这边了，这个是第一次的上课，下一节课还是这个时候，我希望下一次能够看到你们的进步，然后下一周的时候我们要演奏莫扎特的k493，贝多芬的woo38-1，2，3，一周四套作品对于你们而言应该不难吧？你们自己协商一下时间，我下周想要听到完整版……”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补充道：“哦对了，差点忘了，三四个月后，七八月份的时候，我们出去演出，萨尔茨堡音乐节，我已经向官方那边放出了申请，如果你们能够达到我们的要求，那么我们就去萨尔茨堡音乐节那边进行演出。”
“萨尔茨堡音乐节……不管怎么说，都可以算得上是全球最顶级的音乐节之一，等同于琉森音乐节的存在，这可是对于你们职业生涯一个不小的亮点哦，如果你们对于个人简历有什么想法的话。”
说罢，他对着众人挥了挥手，将自己的中提琴收了起来，走到门边准备离去。
就在刚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着卡米洛道。
“哦对了，卡米洛，差点忘了，你的课程是这周三中午十一点十分，记得准时来，我邀请了几位朋友，如果迟到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后果。”
“好的老师！没有问题！”
卡米洛起身对着哈勃挥了挥手，将其送别，而后看向众人，咧嘴笑道。
“好了各位，你们应该也在学校的whatsapp群里面，后面如果练习完毕准备合伴奏的话，随时可以找我，我现在也有点事，准备离开了。”
“我，我也是，我准备去练琴了，你们如果有事的话……电话联系。”
米拉也同样起身，晃晃悠悠地将巨大的大提琴背在身上，差点又是一个踉跄。
不过这次她在塔哈伸手扶住她之前，便已经抓住了一边的椅子，让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倒下。
等稳住身体后，她才对着众人甜甜一笑。
“各位，拜拜，之后排练见。”
说罢，不等众人回应，她便挥手向着外面走去，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卡米洛一愣，随后也同样对着众人挥手告别，离开了室内乐的房间。
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傅调以及塔哈俩人，气氛略微有点尴尬。
塔哈看着傅调，微微耸肩，双腿交叉，身体前倾，双眼盯着傅调无奈道。
“傅，现在只剩下我们了，你对于排练的时间有什么想法吗？”
“我……”
傅调想了想，微微摇头。
“随便吧，先各自将自己的部分看一遍顺过后，再看看时间吧，我得要先把莫扎特的东西搞顺再说。”
“行，那么时间你确定好了你通知我们就行，如果有什么需要问的问题，你也可以同样来询问我们，虽然我是法兰西人，不过我在德意志也生活了许久，正常的问题我还是能解决的。”
说罢，她将翘着的二郎腿放下，起身微微伸了一个懒腰，对着傅调伸手笑道。
“傅，希望我们后面能合作愉快，不，不是希望，我已经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合作非常愉悦，下次也一定能同样如此。”
说罢，她与傅调的右手轻轻相握后，便直接松开，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身离去。
她也同样需要提升一下自己。
屋内只剩下傅调一人，傅调想了想，感觉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收拾的，便也拿起厚重的乐谱塞入书包内，迈步向着自己的琴房走去。
正如同哈勃说的那样，在解决完肖邦后，他现在接触到的莫扎特，确实是需要多注意一番。
之前便已经听说过古典音乐三大高峰难点。
巴赫，莫扎特，肖邦。
他们难度并不在技巧上，而是在音乐的表达上独具一格，与众不同。
现在已经克服了肖邦，接下来的莫扎特和巴赫难度……应该不大吧？
傅调想了想，不过并不敢肯定。
一切都还是得要去练习，等练习后，感受着自己音乐的内容情绪再去讨论难度。
毕竟莫扎特和巴赫这两人和肖邦并不同，这俩人并没有一个特别统一的比赛可以给人参考，有的只是极为突出的几位演奏家。
例如之前说的那位格连·古尔德，又比如说莫扎特的内田光子。
傅调想了想，停止了自己向琴房的步伐，转头向着学校图书馆走去。
他打算去借几本莫扎特的乐谱看看，从莫扎特的乐谱中看看莫扎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如同很多人说的那种，喜欢吃屎的人呢？
还是一个喜欢装儿童的巨婴。
又或者是纯洁的音乐天才？
他脑袋里不停地想着这些内容，快步跑到图书馆附近。
然而，正当他准备进入图书馆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一个熟悉的电话。
并不是之前认识的那些人，而是德意志留声机公司里面新的负责人给他留的电话。
傅调看着面前的图书馆，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最终还是转头关掉手机的声音，快步向着屋子外走去。
等走到屋外后，他接通了德意志留声机公司的电话。
“喂，有什么事吗？我现在比较忙，如果有事的话，希望可以简短一些。”
“傅，我这边有一个事情需要你过来处理，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麻烦你现在过来一趟，来一趟我们德意志留声机公司在柏林的分部，我现在已经往那边赶了，希望可以在德意志留声机公司门口看到你。”
“这么着急？”
傅调皱眉，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门以及门后的图书馆，想到了之前哈勃说的话，不由得对着电话那头的负责人开口问道。
“能不能提前告诉我是一个什么事情？因为我这边着急去练琴，我刚刚对于一些音乐有了新的灵感，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用来浪费，所以……”
“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关乎到你职业生涯的一个闪亮点的事情，你可以推脱掉其他的事情，但是这一件事，我希望你绝对不能推脱。”
“什么……”
傅调还没有追问结束，那边负责人便传来一阵嘈杂声，大概是上了车，等那边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后，负责人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你知道鲁尔区吗？”
“鲁尔区？不知道……”
“嗯，你不是德意志人，不知道也很正常，鲁尔区是德意志北莱茵到西部威斯特法伦州，简称北威州境内的城市群，这边曾经是德意志工业的心脏，不过现在已经不再是了，现在这边闻名的，便是鲁尔区钢琴节（ruhrvierfestival），全球顶级的钢琴节。”
话音落下，电话那边的负责人声音停顿了几番，对着一脸茫然的傅调道。
“现在……他们来找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