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舞台边缘上忽然飘下了轻薄的纱幔,细弱的灯光亮起,高高低低层层叠叠地漂浮在空中,淡粉的灯光投影在凌空漂浮的纱幔上。
悠远悦耳的洞箫响起,古琴似喑似诉,环绕起伏的薄纱缥缈如云,仿佛仙宫盛会。
一名舞者在舞台中央出现,黑暗的舞台中一柱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她身着琉璃彩衣,缠着细长的披帛,臂上戴着着七八个金钏,伶仃赤足上也串着几个带着铃铛的钏环,铃铛与金属碰撞的音效随着她的动作时时作响。
她背抱琵琶,舒展舞动着自己柔然无骨而纤细轻盈的肢体。
当她开始边走边舞时,人群爆发出了惊艳的低呼声。
笛声加入,佐以踩水的音效,显得空灵俏皮。
舞台采用了全led感应地屏,每当她走过一个地方,脚下就会生出一朵莲花。
镜头给到了舞者的特写,翠钿红袖,黛眉敷粉,唇上一点朱红印娇容。
她明眸善睐,言笑晏晏,叫人不知梦里梦外,一见了忧愁。
突然她旋身而起,臂挽披帛,竟飞出了舞台,灯光也在此时大盛,作琉璃变色,音乐中开始加入了古筝、二胡与尺八的悠悠呜咽声。
舞台四周的纱幔仍然在飘然浮动,焕彩流光,她就像徜徉在自在天的飞仙一般,手执琵琶,披帛翻飞。
忽然乐声一变调,刀光剑影之声闪现,尺八变奏,铿锵的琵琶声骤然响起,所有乐器一齐奏响,鼙鼓震动,大堂鼓也一声一声将音乐推向高潮。
震撼起伏的乐声只听得人头皮发麻,仿佛身临九彩玉宫,梵海说经大会,祥云簇拥,四海群仙远渡毕至。
灯光此时已经完全成了耀眼的金光,将舞者的琉璃彩衣都染成了金色羽衣,她仿佛自云端下凡,飘向一个方向,银瓶乍破、金戈铁马,铜钦声沉重而绵长地奏响,仿佛战争的节奏。
她飘去的那个方向的观众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三百六十度,均分了六个入口给每支战队。
对应的入口走进了一个战队的代表队员以及教练,他们身着统一的战队出征服。
看台池座的观众激动地弯下身向他们伸着手臂挥舞,有的队员笑着边走边和他们击掌握手。
而他们走进场的这条道路的轴线上,舞台的边缘也不知何时降下了特制的玻璃层,投影打上去,在一片燃烧的火焰中,烧出了烫金的队标印记。
当金色的粉尘四散而去后,留下了队标和代表队伍主调的底色,浴火重生,炫彩夺目。
每当舞者飘向一个方向,一个新的队标被点亮时,人群都会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呐喊声,当主场pcc赛区的kf进场时更是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喝彩。
最后一个进场的是pck赛区的roe,这个客场队伍赢得了几乎能与主场队伍kf相媲美的激动呐喊声,可见其在全战区的地位之重。
当先一人安闲自在地走来,悠然伸出一指,竟刚好对上了舞者伸出的指尖。
其傲睨自若、成竹在胸的神态,仿佛不是迎接神女的凡人,而是由他点化了神女。
见这人风姿天成,唇间漾出柔和的笑意,舞者也不由俶尔失神。
看台的应援非常疯狂,内场的也并不输阵。
庭雨疏斜后方就有人高举支持的战队队旗,也有人挥舞着应援棒,或者几个人一起张开一张队旗,脸上贴着战队队标,兴高采烈地欢呼着主队名字。
庭雨疏被挥舞的旗帜一角拂到了,下意识看过去,见那个粉丝使劲挥着旗帜,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幅久远的画面。
那还是他在tdn时期的一次比赛,结束后他在俱乐部的派车上驶离时,看到广场上站了很多人。
比赛后一切如常,车里的队员都很沉默,经理董虎攀和司机在聊着闲话,不时沙哑地笑出声。
庭雨疏看着窗外,隔着车窗贴膜,天空乌压压一片,沉郁地让人喘不过来气。
当时比赛结束没多久,广场上的各种摊子还没有收,还有吉祥物玩偶,应援饭制雕塑之类的东西,人群零零散散的各自聚集,聊天、照相,或者买卖着周边,队旗,场面还很热闹。
女生们聚集在一起换着物料,和她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男孩,庭雨疏望过去时想不注意都难,因为就他一个男生在那里,个头非常高大,十分显眼。
本来庭雨疏的眼神只是随意的略过,但他一直看着那个男生直到俱乐部的suv沿着广场都驶过了。
因为男孩等走出人群后,在捡周围的碎纸片垃圾。
庭雨疏从小发呆的时候有个习惯,喜欢看那种有固定频率的东西,比如led闪光灯,每间隔同样的时间就会闪一下,或者看屋檐上一滴一滴落下的雨珠。
庭雨疏隔着很远,看着那个男生认认真真重复着弯腰又站起的动作,看着就出神了,不知不觉中,他按下了车窗。
最后那个男生独自站着,把棒球帽摘下来,像是有些无聊,把棒球帽拿在手里抛,每一次都接住帽檐,远远地看不清他具体的相貌,但是他抛帽子的动作却很清晰。
一群鸽子飞来,把他的帽子给抢走了,男生急匆匆地追着帽子而去。
庭雨疏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从鸽子的手中抢回那顶帽子,因为此时车已经驶离了广场的转角,彻底看不到那个男孩。
高大的写字楼一晃而过,背后晴朗的天空显露出来,原来摇下车窗后,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庭雨疏望着明亮的天空,心中也一片明亮,浅浅地笑了一下。
回想起那个情景,庭雨疏心事乍亮如白雪,那天他见到在广场上的男生是楼知秋。
因为楼知秋也有这个习惯,他无聊的时候喜欢抛棒球帽,频率和动作和那个男孩一模一样。
有天他们中午在休息室休息,庭雨疏在放空发呆,楼知秋在抛帽子。
庭雨疏无意识地看着上下飘飞的帽子,突然帽子一停,被楼知秋握住,庭雨疏的视线自然地转移到楼知秋脸上。
楼知秋笑着对庭雨疏说:“你是猫科动物吗?只有猫科动物才会看着飞来飞去的东西目不转睛。”
“好吧,小熊猫不属于猫科。那你是小熊猫科。”
庭雨疏一语不发,冷面如霜,走出了休息室。
“生气了吗?哎,等下,我错了,我走,你回来再休息会儿。”楼知秋叫苦不迭地连忙追出去。
原来那个时候,他们就有见过。
再把这段记忆翻出来,已经不止是那天所见天空的明朗,对庭雨疏来说,有了更多的意义,是一种不足为外人道,却予以自己启示、丝丝甘甜的缘分。
意外的是,等到主持人的说词都已经结束,中央舞台上,技术人员已经开始对电竞设备进行最后的检查调试了,楼知秋还没有回来。
庭雨疏想问楼知秋情况,但一是场馆信号不太好,二是……庭雨疏看着对话框,心里有诸多顾虑。
有时候他自己对此也感到不舒服,正因为喜欢上对方,无法不特别注意考虑对方,反而处处不自然,一些本来很容易判断的事,到了对方身上也开始拿不定主意。更新最快 手机端:
比赛开始后,庭雨疏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
第一局bo1是两个晋升到正赛的外卡赛区之间的比赛。
a队在之前的入围赛中表现得非常亮眼,名副其实地能够进入正赛和四大赛区一起竞争,而b队能晋级,基本上纯属于晋级名额还多了一个。
但开局不到十分钟,观众已经在群情激愤地倒喝彩了。
a队的表现就跟被瘟住了似的,打得很奇怪,失误得不正常,一直给b队机会,甚至有人在喊是在打假赛。
实际上,职业选手真正在对局中考虑地要远远多于普通玩家,不过这个考虑之后的选择不一定是他们所想的效果,也许从而错失良机,或者导致失败。
因此,普通观众乍一看上去,就很像选手在瞎玩一样,常常误会选手。
但庭雨疏看得分明,有几次操作的情势里,没有考虑的必要,选手仅仅就是在卖而已。
他旁边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略带嘲弄意味的声音,“虽然经商不择手段也无可厚非,但在这种国际赛事上买外围,实在是不入流,倒人胃口,还难成大器。”
这人是主持人讲话结束之后才入席的,光线太暗,之前庭雨疏并没有注意到他。
他穿得非常正式,和其他着装清凉的观众格格不入。
男人气定神闲地摘下金属细丝框眼镜,折叠光学架放入了西装内袋中,袖扣闪着切面多维的光芒。
他微微侧过头,梳理齐整的鬓角一丝不苟,男人温和有礼地道:“庭先生,打扰了,借过。”
一场比赛才看了开头,因为不满选手态度,就拂袖而去。他的语调派头仿佛温和随性、耐心十足,做的事却一点都不温和。
男人起身系扣,庭雨疏随意地看过去,在看清他的侧脸轮廓时却霎时怔住。
庭雨疏目送男人走出观众席,边上立刻有几个着装精英的主办人员追上他。
他身材高大颀长,鹤立鸡群,恰到好处得撑起了西装轮廓。
男人步履不停,无视了他人点头哈腰的赔笑,不徐不疾地径直走向贵宾通道。
一场比赛结束后,楼知秋都没有回来。
中场休息时,场馆观众太多,信号基本作废。
庭雨疏打算出去找楼知秋,等内场出馆的观众走动地差不多时,庭雨疏走向门口,走过清洁人员之前,他蓦然一顿。
庭雨疏转过身,见穿着灰蓝制服的清洁人员拉着一个超大塑料袋,里面全是喝过的水瓶子,大叔旁边站着一个健壮高大的青年,扣着棒球帽,正低头和他聊天,把他逗得眉开眼笑。
庭雨疏把自己手里的水瓶伸过去,青年下意识伸手来接,见瓶中还有大半的水,抬头疑惑地说,“这就不喝了吗?”
帽檐下显露出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清澈的眼睛本盛着疑惑,在看到庭雨疏的一瞬间忍不住弯起一笑。
见他笑了,庭雨疏想起在广场捡垃圾的楼知秋,觉得他不仅是道德小贴士,还是清洁小贴士,也笑了,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