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恨我怔怔的看着已然了无气息的宋澜,心里却是五味陈杂,如着魔了一般自言自语道:“婉如,死了?”
他又看向了那些神剑山庄的内室弟子,似乎是在问他们,却又好似在自言自语道:“他说,婉如死了?”
南宫恨我突然如反应过来一般,用力摇晃宋澜的尸身,怒喊道:“是谁杀了婉如!是谁!”
内室弟子见南宫恨我看似疯癫,一时之间,却是谁也不敢上前。
正在这时,众人听得山下的弟子叫嚷道:“有人闯上山了!有人闯上山了!”
众弟子回过头去,却见南宫泽飘然而至,神情甚是焦急。
南宫泽见到神剑山庄的惨状,叹气道:“还是来晚了。”
其他弟子刚刚追到那内院,内室弟子看是南宫泽,便示意其他的弟子不要动手。
南宫泽见南宫恨我痴狂的样子,又是叹了口气。慢慢走到了南宫恨我的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二弟。”
南宫恨我仿佛从睡梦中被惊醒过来一般,转过头看向南宫泽,发出了有如哭泣一般的声音:“大哥,他说,那天他在那里,他还说婉如死了。”
南宫泽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说什么?在哪里?”看到南宫恨我表情呆滞,急忙伸出手掌,抵住了南宫恨我的后心,一股纯暖的真气输进了南宫恨我的体内。
南宫恨我猛然一惊,低声道:“大哥。”
南宫泽道:“我在路上听说宋庄主死于弃剑阁的惊雷闪,你被神剑山庄追杀,就赶紧回来为你作证,没想到现在居然是这个局面。”
一命内室弟子道:“是少……宋澜杀了庄主,又杀了冯贵师弟,嫁祸给了南宫公子,现已真相大白,宋澜便是那山统的人。”
南宫恨我那双眼充满了悲伤:“其实我早就感觉婉如已经不在了,但是确认到这个消息之时,我还是悲痛难禁。”
南宫泽叹了口气,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是想办法找出山统的真面目,为婉如复仇才好。”
两人正说话见,却从宋枫的房间里走出一个青衣男子,哑声道:“诸位,可否听我一言?”
众人回头望去,却见那男子身形挺拔,腰悬长剑,头上却是戴着归燕楼的阴阳面,想必是山统之人。
南宫恨我怒意陡生,喝道:“我要先杀了你!”
南宫泽一把拉住南宫恨我,低声道:“先听听他要说什么。”
那人躬身行礼,道:“在下虽是山统之人,但此事却与山统无关,宋澜一意孤行,给诸位带来诸多不便,还请见谅。”
南宫恨我面如恶鬼,恨恨地道:“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那人道:“两位南宫公子在此,加上神剑山庄人才济济,若要杀了在下,实是容易之极。不过就算杀了在下,人死不能复生。况且诸位也绝对看不出在下的武功路数与真实长相,因此杀了在下,对于诸位并无裨益。”
南宫恨我气息转重,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嘶吼。
南宫泽又是拍了拍南宫恨我的肩头,朗声道:“阁下要怎样?”
那人抱拳道:“在下只是来与诸位说清缘由,山统并不愿与四大世家为敌,因此,在下愿意给弃剑阁一个补偿。”
南宫泽道:“弃剑阁不需要补偿,山统的好意,在下已经心领了。”
那人道:“山统已差人将礼物送至弃剑阁,在下相信,阁主定会接受。”
南宫泽一惊,却是无法反驳了。
南宫恨我道:“你们还杀了王镖头与花镖头,也就这么算了吗!”
那人昂首道:“花镖头之事,乃是那楚天云所为,并非山统。”
南宫恨我怒道:“说谎!”
那人也不生气,继续说道:“楚天云现已重现江湖,洛阳花家已经对其发出了通缉,如若不信的话阁下可去神骏门一问。”
南宫恨我难掩眼中怒火,道:“你可是那归燕楼的人?”
那人轻蔑道:“在下就是江湖中人,也是山统中人,所做之事便是只是为了江湖,又何谈什么门派?”
南宫恨我冷冷地道:“你们杀了那么多的人,还敢说是为了这江湖?”
那人站在那里,似乎沉思了半晌,哑声道:“敢问南宫公子,何为为了江湖?”
南宫恨我的脑中似乎有无穷无尽那山统作恶之事,但是思来想去,却是只有杀了花无错、秋婉如之事,若说有什么大奸大恶,却也说不出。
那人见南宫恨我不语,继续说道:“蜀中唐门,专司暗杀之事,受人钱财,与人消灾,可是为了江湖?”
南宫恨我低声道:“不算。”
那人又道:“酆都城,与三十六堂互为角逐,占尽水路与私盐生意,凡是想要行漕运与私盐,必先分这两家三成,可算为了江湖?”
南宫恨我道:“不算。”
那人点头:“就算是弃剑阁、神骏门、归燕楼,又有哪一个可以屹立于太平盛世,有谁不是期望江湖错乱,以好做自己的买卖?此等行径,不过是推波助澜江湖的血雨腥风,又可算为了江湖?”
南宫恨我与南宫泽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那人接着说道:“山统所占生意,只抽半成,况且决不允许欺行霸市,杀人越货,但凡山统之地的江湖,哪里不是一片太平?这可算是为了江湖?”
南宫恨我低声道:“就算是为了江湖,那我也要为了婉如,扳倒你们山统!”
那人点头道:“随时候教,只不过今日相逢,公子已经于宋澜耗费太多真气,弃剑阁也没有与山统为敌的理由,因此,在下随时可以离开。”
那神剑山庄的一众弟子却是气愤填膺,怒道:“你们的人害死了我们庄主,还想要跑!”
那人看向那一众弟子,哑声道:“在下已经说过,宋澜之所为,与山统无关。但为了这江湖,山统愿意应承,三年内,绝不会动神剑山庄一个手指。”
众弟子听后,顿时议论纷纷,其中一人道:“我们为何相信你!”
那人道:“因为在下便是那山统的宗主。”
南宫恨我一惊,其余人也是不约而同的后退了一步,没想到这武林中最为神秘的山统的宗主,居然孤身一人,前来神剑山庄!
那人抱拳道:“在下来此,本就是为了讲和,绝对无意冒犯。”
南宫恨我只觉脑袋中有无数个问题,但却一个也问不出来,南宫泽拉住了南宫恨我的衣角,低声道:“二弟,今日我们实在没有与他纠缠的理由,便随他去吧。”
南宫恨我咬牙道:“今日家兄在此,在下代表弃剑阁,不会与阁下为难。”
那人似乎颇为欣慰,抱拳道:“那在下告辞了。”
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那人便已走到了那院门之处,众弟子不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来,那人头也不回,眨眼间的身影边隐没在了那山下的路中。
南宫泽叹道:“好可怕的轻功!”
南宫恨我却有如泄了气一般,瘫在了地上,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南宫泽道:“现在真像已明,何不随大哥回到弃剑阁?”
南宫恨我苦笑道:“大哥……我还有要事,所以……”
南宫泽笑道:“你是在埋怨大哥不让你杀那个宗主?”
南宫恨我摇了摇头:“就算我拼尽全力,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只是,就算不与山统为敌,我也答应了别人,定要查出七年前的真相。”
南宫泽点点头:“也好,那大哥就先回弃剑阁了,江湖路远,千万保重。”
南宫恨我勉强笑了笑,道:“大哥放心吧。”
南宫泽似乎颇有不舍,用力拍了拍南宫恨我,顺着那条山路径自离开了。
南宫恨我看着那不知所措的神剑山庄弟子,又看了看地上宋澜的尸身,心里却是五味陈杂,不知如何是好了。
洛阳城外。
天气已近入冬,寒风凛冽,却有三十几个赤着上身的精壮汉子,在这寒风里抱着草料,一趟趟的向马棚里送入。
马棚外,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站在那里,虽说年过花甲,但岁月似乎没在他的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那老人如那些汉子一般,赤着上身,皮肤被晒得黝黑,披着一个宽大的斗篷。身上的肌肉高高隆起,上面是无数条纵横交错的伤疤。
那老人头发仍是乌黑,脸上的皱纹掩盖不了眼中锐利的锋芒,薄薄的嘴唇上虬髯怒张,不怒自威。
老人的声音如同响雷一般:“好了,阿生、阿全,这里应该差不多了。”
那个被唤作阿生的汉子哈哈一笑:“老头儿是怕我们累了。”
阿全又抱起来一包草料,道:“没事,我再捧个十次,力气也是足得很呐!”
那老人咧嘴一笑,笑声似乎震的大地都在颤抖:“小兔崽子,让你们休息就去休息,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一个汉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走到了那老者的身边,笑道:“门主,今儿天哥应该回来了吧?”
那老者浓眉一扬:“管他作甚?他平时在外面浪荡惯了,没银子了自然就回来了!”
两人正说话时,却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这老头儿,底气还是那么足,大老远就听见他在那里吆喝。”
这些汉子看了过去,那男子三十几岁,穿着胡服,不戴头巾,相貌与这老者有着七分的相似。
那老头看见这男子,开口便骂道:“你奶奶的,还知道回家?”
那男子知道这老者并不是真的生气,笑呵呵的走了过来,道:“这不是回来了?”
老者也不答话,突地一拳便向这男子打去,这一拳虽没招式,但却气力充沛,速度奇快。
那男子似乎早有准备,双掌一拦,身子随之后退,看似要以巧劲化解这凌厉无俦的一拳。
岂料那老人的拳头甫与那双掌相接,旧力未尽,新力又生,那男子接化不住,一个趔趄向后翻去,摔的好不狼狈。
那老人见状,又是炸雷一般的狂笑:“玄天那牛鼻子就教了你这个?还不如老子的一记拳头。”说完之后,神色甚是得意。
那男子拍了拍身上的土,悻悻的道:“我才学了几天,又如何能与道长相比。”
那老者突然又是炸雷一般的喊道:“谁躲在那里看我们父子练功?”
不远处的树下走出来两个男子,一高一矮,长相极为普通。那高个的男子向那老者躬身道:“晚辈见过神骏门门主花前辈。”
矮个的男子陪笑道:“久闻花门主豪气干云,也只有花门主敢如此称呼当今的武当掌门玄天道人。”
那老者嘿嘿一笑,道:“我最讨厌有人捧我花落去的臭脚,老子说玄天是因为老子认可他的武功人品,你们又是什么东西,敢来对那牛鼻子指指点点?”
花落去!“谁可奈何花落去,无人相识燕归来”,洛阳花家神骏门门主花落去,名满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在这马棚外,却如一个普通的神骏门门生,看不出丝毫的架子。
花落去看向那起身的男子,问道:“臭小子,这是你朋友?”
那男子摇摇头:“哪里认识这么酸臭的朋友。”
花落去向那二人喝道:“你们来做什么!”
那高个之人抱拳道:“花门主,在下乃是山统之人。”
花落去眼睛眯起,双臂上青筋凸现,那些汉子也围了过来,看向了那二人。
高个男子继续说道:“花门主误会了,宗主差我们二人前来,是为了澄清一件事情,那便是花无错花镖头之事。”
花落去啐了一口,道:“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人道:“花门主,山统虽非所谓的正道,却也不屑于做些蝇营狗苟之事,我等虽然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买卖,却也是敢作敢为,花镖头一事,绝非我等所为。”
花落去道:“老子早就派人去看了无错的尸身,那尸身上的伤痕是假的!为的是嫁祸给失踪不见的楚天云!”
那男子答道:“宗主早有吩咐,就算是身死,也绝不可以动四大世家的人,四海镖局一事,王镖头却是我等所害,但花镖头却绝不是我等所杀,宗主也在差人调查此事。”
花落去哈哈一笑:“杀了王不空就这么被一句话带过了吗?可笑!”
那高个的男子突然拜倒在地,沉声道:“是在下给了陆镖头五十两黄金,让陆镖头害了王老爷子,现如今,在下愿意以命抵命。”言毕就看向了旁边那个矮个的男子。
那矮个的男子一剑斩出,高个男子的头颅顿时跌落在地。
这巨变突生,绕是花落去也不免怔了一下。
那矮个男子抱拳道:“所以,宗主让我等来给门主一个交代。”
花落去沉吟片刻,向那胡服男子沉声道:“是条汉子!子天,回头找人给他葬了!”
见胡服男子点头后,花落去又看向那矮个的男子,道:“算我姑且信你,你为何说楚天云重现江湖?”
那男子道:“在下斗胆,又将花镖头的尸身重新验了一验,发现了一件事情。”
花落去道:“什么事情?”
那男子一字一句的说:“那伤痕看似是假的,其实是真的!”
花落去扬眉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男子道:“门主可差人重新验尸,那’天绝掌’的掌印中心,确有伪造过的痕迹。”
花落去道:“不错。”
那人接着说道:“可在下发现,除了掌印中心那一点痕迹是伪造的,其他的伤痕却都是真的。”
花落去皱皱眉,道:“说清楚。”
那人道:“在下以为,杀了花镖头之人,以’天绝掌’震断了花镖头的肺腑,后又将那伤痕稍作伪装,装作是有人嫁祸给楚天云。所谓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为的就是混淆视听。”
花落去沉吟半晌,指着那高个男子的尸体道:“看在他的份上,老子今天信你们一次,告诉你们宗主,要是老子发现他骗我,老子就把他挫骨扬灰,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矮个的男子抱拳示谢,告辞离开了。
花落去看着地上那男子的尸身,良久后,转身对那胡服汉子道:“去把老鱼给我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