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猫心风月逐(三)
接下来,一连数天猫儿天天出现,天天以不同的造型和伤痕无功而返。
但猫儿的韧性却是一般人所无法比拟的,大有越挫越勇的架势。
第七天晚上,猫儿又去了,这回她学精了,早早在店里吃完饭,然后养精蓄锐,直到天色一黑,蒙上小脸,就飞身上马,一路奔到曲府,跳下墙头,屏住呼吸,避开上次的花园,像另一边摸去……
藏在花丛中的隐卫对旁边的护卫大哥说:“这小子,还真有韧性。”
护卫大哥望月感慨:“想当初,我年少轻狂时……”
猫儿只觉得这个地方真大,却不晓得美人加恩人到底在哪儿?绕来绕去,最终还是决定爬上树眺望一下。身心灵活地攀爬上大树,做猴子望月状,却见灯火阑珊处出,一抹白色身影一晃而过!
猫儿心下一喜,伸手欲抓,却过于激动,脚下一滑,直接掉入树下的荷花池,拼死挣扎间,看见花池旁边有一黑色头颅动了动,当即扑腾着:“救命,救命,我不会水!”
暗卫颇为抱歉的声音传来:“我是隐卫,除了主子,任何人都不应该看见,你……还是叫护卫救你吧。”
猫儿一口气提到胸口,脚下一个发力,由荷塘中站起,才发现,原来,这水,并不深嘛。转身,狠狠折断了数根开得正娇艳的荷花。
暗卫闪身出现,冷喝道:“住手!不得破坏曲府财物!”
猫儿不理它,继续掐着,口中嘟囔道:“你是暗卫,除了主子,别人都不应该看见,你去找护卫来管我吧。”
暗卫手指抽搐,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但主子既然知晓这小子天天来报到,却一直没话什么,自己……实在不好越俎代庖地替主人拿这动手的主意,想了想,终是忍下这一口气,继续隐身了。
猫儿将荷塘里开得最好的荷花全部掐下,抱入怀里,然后拖着湿衣衫趴上岸,将一半的花儿塞进暗卫手中,睁着清澈如泉水的眼,说着理直气壮的话:“这是送曲陌的,你给我送去。”
暗卫摆了一道:“我是暗卫……”
猫儿一摆手,说:“你若再说自己是暗卫,我就把这园子里的所有花草都放倒,你信是不信?”
暗卫咬牙,点头,抱着水灵灵的花,给主人送去了。
猫儿偷偷跟在后面,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被暗卫发现端倪,不肯再走。
四眼相瞪,最终猫儿败在全身是水,风一吹就冷这件事儿上,打了个打喷嚏,狠狠吸了吸鼻子,跳上墙,骑上‘肥臀’,回了揽月楼’,直接将另一半的花送给慕子悠。
慕子悠没说什么,抱着花转身上了楼。
猫儿瞧着那人的背影,怎么越发觉得不太一样了呢?
第八天夜里,猫儿顶着一张芝麻脸,跳下墙头,直接找到荷花池,将那隐卫纠扯了出来,问:“我的花你送了吗?”
隐卫没想到这小子手劲儿这么大,竟然让自己没挣脱开,脸上有些挂不住,粗声回道:“给了。”
猫儿眼睛一亮,问:“然后呢?”
隐卫身子往后挪了挪,说:“扔了。”
猫儿眼睛一暗,嘟囔道:“原来,美人不喜欢荷花。”松了手,坐在荷花池旁边,望着月亮,想了又想,问:“那美人喜欢什么呢?”
暗卫撇嘴,心里寻思着,反正不喜欢男子就是了。再一想,这小兄弟也挺不容易的,天天晚上来,天天受伤而返,怕是穷其一生,也不可能进主子的房间去。人都有恻隐之心,且看猫儿不是要对主子不利,只是单单的喜欢,心里自然去了一分防备。
再则,猫儿的样子如同讨人喜欢的小动物似的,任你是如何的生疏,她都能跟你唠叨上两句,不晓得将自己的心思收起,有什么,就想着说什么,给人一种她在和你交心的感觉,在这勾心斗角的江湖与朝野,这份真,难能可贵。
这一晚,猫儿没见到美人,却和美人的侍卫打成一片,不时把这个揪出来,聊上两句,转身又扯出那个,自始至终,也没闹明白美人到底喜欢什么。
于是,在离开前,猫儿想起娘娘和叔叔们夸自己手艺好,尤其做得烤小鸟,那叫个香气四溢!
猫儿灵机一动,四下溜达找鸟,侍卫也不拦着,就让猫儿自己转来转去,后来终于捣动到两只鸽子,将内脏一掏,送荷花池里洗了洗,然后砍着几截桃木,就地升火烤了起来,暗卫大哥还直夸:“成啊,手艺不错,将来谁嫁了你小子,一准享福。”
猫儿笑露一口贝齿,得意洋洋地就差摇尾巴了,自吹自擂道:“那是,等你们家主子嫁给我,老子请你们每人大吃一顿。”
暗卫哑然,这话接不得,接不得啊。这个小伙子,还真敢惦念啊。
猫儿烤好后,将鸽子用荷叶抱好,一只给了暗卫大哥,送去给美人吃;一只给慕子悠带回去,那是个真对自己好的人。
按照规矩,猫儿是不能看暗卫送哪里去的,只能跳墙,上马,回‘揽月楼’。
猫儿走后,暗卫将用荷叶包着的鸽子送给了主子,主子仍旧在看书,瞧都没瞧,以为这次也是要扔了,却在退出去时,主子轻扣了一下桌面。
长年陪伴左右的人自然懂得这其中的意思,当即将那烤鸽子送至桌子上,然后又悄然退了出去。
曲陌缓缓放下书,用干净得毫无瑕疵的修长手指挑开那翠绿的荷叶,金黄色的鸽子就这么香气四溢地展露出来。转开头,继续看书,却在扫视了两行后,将书放下,用食指和拇指捏下一块鲜肉,放入薄唇中,咀嚼下,外酥里嫩的口感甚好,天人的肉香有种朴实的味道。不觉间,一口口吃下,竟也将整只鸽子填入腹部。
天亮后,踱步到荷花池旁,看见那升起的一拢篝火,以及……鸽子毛中露出的两根细小木桶。
眸子霍然收紧,暗卫忙弯腰将那小木桶拾起,只觉得心脏一阵抽搐,这个……莫不是……主子的……信鸽吧?祈祷吧,然后,很显然,祈祷已经无用。
恭敬得将皆烧了一角的两根小木桶递至主子手上,曲陌拔开木桶,只倒出了一手的灰迹,在那玉白的手心,没有眷恋一分,便被顽皮的风一吹,卷了一个圈后扑落到曲陌白色的衣袍上,留下了脏兮兮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