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后堂,厢房内
半人高的木桶蓄满热气腾腾的洗澡水。梁东明舒舒服服地仰面躺在木桶里,将一块毛巾顶在头上。
小麦色的皮肤经过热水的熏蒸和清洗,粘稠的尘垢尽褪。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胸膛上,肌肉线条分明,虽然略显单薄,但依旧显示出男子阳刚的健美之感。
“真舒服!这才叫生活啊!”
梁东明发出一声舒爽地轻吟。近日来的紧张疲惫似乎也消融在温热的水里。
“时候不早了,该去见九爷爷了。哎,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梁东明慨叹着,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从水中站起了起来,用毛巾擦了擦身体,然后伸手去拿木桶旁边一张桌子上的衣服。
就在这个时候,放在桌子上的那颗菩提子倏地亮起,一道光芒从中射出,紧接着,倩影飘落,百花的身形霍然闪现,翩然立在梁东明的面前。
四目相对,
空间,寂静。
时间,停滞。
只剩下水桶中荡漾的水声,在梁东明耳中回荡,看到百花的瞬间,他的脑中一片空白。百花的美眸中也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脸上露出妩媚的笑容,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少年人的身体。
“什么情况?她是怎么进来的?我他喵现在没穿衣服,还光着呢!她,她在看什么啊!”
此念一起,梁东明立马回过神来,只想仰天高呼啊。但他忍住了,他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里是祠堂,门外不远处就是后院,王九爷很有可能已经在那里。
只要这里发出一些不和谐的声响,很有可能会引起那位先天修士的注意。一旦让王九爷发现百花在这里,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他都不敢往下想。
“滋溜”一声,梁东明猛地重新扎回到水中。半晌,他才将头小心翼翼地露出水面,尽量压低声音,怒斥道:
“大姐,你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我在洗澡啊!”
百花倒是毫无局促之感,大大方方站在桌旁,用一种柔媚的语调,轻笑道:
“姐姐想你了呗。所以来看看你。”
“你不是说,我不召唤你,你就察觉不到我这里的事情吗?你,你现在竟然咻的一下出现在我面前,你又在骗我!”
“姐姐怎么会骗你呢?通过这颗菩提子出现在你身边,和我们之前的约定好像不矛盾吧?”
“你!那你怎么不早说?你是在强词夺理!”
“我怎么强词夺理了呀?”
百花说着,忽然莲步踏出,婀娜的身姿摇曳到木桶边上。梁东明见状,急忙将脑袋又往水里缩了缩,压低声音,焦急道:
“你别过来!离我远一点。就算这样,你也得分时候呀!这里是祠堂,王九爷就在外面。你找死啊!”
百花白了梁东明一眼,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轻抚着桶沿,娇嗔道:
“姐姐心里有分寸,他发现不了我。有些事情我需要和你交待一下,只是没想到,我刚一现身,就有意外的惊喜,哈哈哈。”
说着,女子格格地娇笑起来。美眸时不时往桶内水下扫视着。梁东明都快哭了,涨红了脸,用毛巾遮住身体,低喝道:
“你,你还看!看什么看!不许看!”
“行行行,姐姐不看了,小弟弟害羞了。哎呀,你这小身板还不错嘛,竟然还有肌肉呀,就是皮肤黑了点,瘦了点。”
“你!”
“好了,不开玩笑,”
红衫罗裙飘摆间,百花笑容一敛,突然出手如风,一掌向梁东明胸膛印了下去。猝不及防之下,梁东明的后背抵在了木桶的内壁上,感到一只滑腻柔软的手正压在自己胸前,他不由失声道:
“你干嘛!”
“别动!”
百花正色道。幽香袭人,近在咫尺,梁东明双手托在桶沿上,不敢乱动了。就在这时,一道柔和的七彩霓光自百花掌心升起,从少年人的胸膛渗透而入。
百花轻俯身躯,细长的凤目微眯,做沉吟状。而梁东明身体僵硬,眼光所及,百花胸前那丰盈的上围随着衣物聚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随着女子的呼吸,就在眼前规律的起伏着。
天地良心啊,真的不是他故意要看,完全没有躲闪的空间,也找不到视线盲区。梁东明深吸了一口气,立马紧闭双眼,不敢再多看如此波澜起伏的峰峦美景。
正自心猿意马之时,他忽然感到胸口一轻,百花已经抽离了手。梁东明睁开眼睛,见女子已经走回到桌边,拿起一块毛巾擦了擦手上水渍,脸上神色喜忧参半。
“果然如我所料,封印还在。不过……”
百花转过身,静静地看着梁东明,嘴角微微翘起一道弧线:
“那道封印有裂纹了。”
“咯吱”一声,厢房的门打开,一身舒爽的梁东明走了出来。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出门前还特意在镜子前照了照,他自我感觉整个人都变帅了。
梁东明穿过走廊,来到后院。一方小小的池塘,几棵杨柳树,绿荫点点。片麻岩石桌立于池塘旁柳树下,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这种石材有着天然的色泽与形状,不加修饰的的摆放于庭院之中,让人不禁有一种亲近自然的感觉。
王九爷坐在桌前,望着桌上的棋盘,不时落下一子。此时,黑白分明的棋子布满了棋盘。梁东明深吸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抚摸了一下贴着肌肤的那颗菩提子,心里忖道:
“按照百花姐姐所说,王九爷是上清境六重天,佛家因果道法的修行者。不可大意,但更要淡定。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搞定的。”
调匀呼吸,管理好表情,梁东明不急不缓地迈步走到王九爷的面前。黑袍老者端坐在棋盘前,稳如山岳,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面前这个少年,又将目光凝聚在棋盘,开口道:
“嗯,洗干净了,看着顺眼多了。”
梁东明恭敬地抱拳施礼,拜倒道:
“梁东明,拜谢九爷爷。感谢……”
“得了,别装了,这么彬彬有礼,和你平素皮猴子般的性格相悖,你不累啊?”
随意地摆摆手,王九爷打断了梁东明的拜谢,也不看他,依旧盯着棋盘,淡然道:
“起来吧,老夫不喜欢那套俗礼。”
眨了眨眼睛,梁东明摸摸脑门儿,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一旁。王九爷捻着一枚棋子,斜睨了他一眼,问道:
“这手谈,你会吗?”
“啊?围棋啊,嗯,会,会一点。”
梁东明小心翼翼地答道。王九爷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饶有兴趣地说道:
“来,坐下,陪老夫走完这一盘残局。你就执白子吧。”
梁东明看向石桌上的棋局,攻守之势甚为激烈,黑白双方交战正酣。他又看了一眼王九爷,走到对面,坐了下来,拈起一枚白色棋子,略一思忖,便把棋子稳稳地放在棋盘一角。
一个稚气未脱的乡野少年,一个满脸沧桑的独臂老者。一方棋盘,一副残局,一场对弈就此开始。
“哒,哒,哒”
柳丝轻摇,小池微波,清脆的落子声在棋盘上不时地响起。两人沉浸在黑白交锋的手谈博弈中,忘记了身份,也忘记了时空。
不曾想到一场黑白游戏,竟然昭示着一个新纪元的开始。多年以后,当王九爷在夜半时分独坐青灯下,再次回想起今日与梁东明在庭院中手谈往事,不禁慨然心叹:
“萧瑟西风眉间吹皱,灯下残棋棋友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