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琢摸着是不是捐赠款的事有戏了,识相地进了门。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进门后第一眼看到的,竟是林西西端着勺子往周寒之嘴边送食物的场景。
像是特意跟我炫耀一般,林西西边喂边用着软糯的声音说,“不烫的寒之。”
正在翻阅文件的周寒之抬了抬眼皮,薄唇上下翕动,黑眸一转,落在了我的脸上,边忙边说道:“等会。”
林西西乖巧地放下食物,睨了我一眼后,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办公桌前,周寒之一边批阅文件,一边道:“孟经理找我什么事?”
聊到了正事,我积极上前,将项目书递过去,解释说:“关于校企合作,这是我们初步拟定的项目书,请您过目。”
我话音刚落,周寒之蓦地抬起头来,随意地扫了我一眼后,又看向了项目书,只一瞬,便回应道:“先放着吧。”
言下之意我可以回去等消息了。
我想着严冬的处境,客气道:“那周总您先忙,我去旁边候着。”
我得想办法套套周寒之的话,哪怕是看看他的态度也行。
男人闻言微微拧眉,不悦道:“十多页的项目书,孟经理觉得我一时半会能看完?”
“这个简单,“我顺着周寒之的话往下说:“如果周总嫌翻阅麻烦,我可以简单地跟你口头汇报……”
“孟经理就这么急?”蓦然间,周寒之打断我,语调也抬高了几分,“怎么,一天都等不了?”
昨天老教授教训我们的场景历历在目,想着严冬在校的处境,我确实一天也等不了。
但面上,我还是善解人意道:“早一点达成合作,我们也能早一点引进优秀人才,对周总您的项目大有裨益,再说这企业跟学校合作,也能提升荣域的对外形象不是?”
“啪”的一声,签字笔不轻不重地扣在桌面上,周寒之点了点桌上的文件,说,“孟经理如此善解人意,不如帮周某把这些文件都给理了?”
周寒之面前确实堆了一堆文件。
这种情况如果我继续催下去,只怕会适得其反,可严冬的事,又不能再耽误,思索片刻,我终于想到了一个妥帖之计。
“周总,你看这样行吗?你把曾助理拨给我半天,让他代表您去南大考察一趟,”我谨慎提议,说着言不由衷的场面话,“如此你也可以节省些时间去忙其他重要的工作,同样也能显示您对此次合作的诚意,岂不是两全其美。”
当然我这个提议的真正目的也是想狐假虎威,拉着荣域的高层去南大校园里溜一圈,至少可以暂时稳一稳那些找茬之人。
至于捐赠款,那是早晚的事,只要欠款到位了,严冬的身上的压力,也能少些。
而且曾智要比周寒之好伺候多了。
我自诩语气和顺,态度诚恳,但话音还未落,周寒之的那双黑眸却突然暗了下去,连瞳孔里都散发着锋利的光芒。
“孟经理这么会安排,要不这荣域的总裁也让给你?”
阴阳怪气的语调,加上不耐烦的眼神,以及男人捏紧签字笔捏到泛白的指尖,统统都告诉我,周寒之不高兴了。
他不高兴,就意味着捐赠款有危险,我可不就得好好地伺候着。
我主动赔礼道歉:“是我们考虑不周,那项目书我就先放您这儿,周总有任何疑问,欢迎随时跟我联系。”
我说完便识趣地退出去,经过林西西身边时,听到她假惺惺道:“南絮姐,我送送你……
“不必了,”我直接拒绝,扫了一眼她手边的保温桶,用着通情达理的口吻说,“粥快凉了,周总不是胃不舒服吗?得趁热吃。”
万一折腾到住院,严冬的事岂不是又得往后推。
但有时候,你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不,我刚返回公司,就被吴凌和王嘉叫了过去。
“出事了絮絮,”吴凌打开笔记本,指着网页道,“有人在网上恶意诋毁严教授,说得可难听了。”
吴凌打开的是南大论坛。
我简单地浏览之后,这才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学生代表在参加今早院里召开的期末总结会议中,当着全院代表师生的面对严冬负责校企合作一事提出了质疑和反驳,甚至说他是以公谋私,心术不正。
这条帖子是在两小时前发布的,但因为讨论度高,已经被顶上了热榜第一。
底下的评论也是褒贬不一,但其中有一条十分抢眼,讽刺严冬道貌岸然,其实是色迷心窍,自甘堕落。
我越看越不是滋味,干脆黑进系统,将这条热帖进行了删除处理。
但我也清楚这么做治标不治本,最好的方式还是去学院一趟,当着院方领导的面,好好解释清楚。
只是我们人微言轻,而捐赠款一事八字还没一撇,这样贸然过去,只怕非但没有任何说服力,还会闹出更大的风波。
“除非能带上捐赠款。”吴凌灵机一动,紧接着又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无奈道,“而我们没有。”
补充协议里新增的五千万到款时间在年后,我们就是想提前挪用,都找不到机会。
我不自觉地,又想到了周寒之。
如果能邀请他跟院方负责人齐聚一堂,分量自然是不同的。
于是在热帖删除后的一个小时后,我又把电话打给了曾智。
“嫂子,原来你还是关心周总的,他……挺忙的,”曾智压低了声音,详细道,“他最近压力很大,昨晚还被老太太叫回老宅,凌晨一点才出来。”
“那估计没时间看项目书了,”我略感遗憾,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只看文字确实有些枯燥,若是能坐下来一起吃个饭,跟院方好好聊一聊,说不定能事半功倍呢,劳逸结合嘛。”
“所以嫂子你是想邀请周总共进晚餐?”
我是为了捐赠款,而捐赠款只有周寒之能做主,想要解决这个事,就得约见周寒之。
四舍五入,曾智说得也没错。
我趁热打铁道:“那周总明晚有时间吗?”
“有,当然有,”曾智语气激动,“嫂子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跟周寒之约饭比我想象中顺利。
连吴凌都在感叹周寒之别有所图,比如南大在国内的影响力,比如院方能提供的源源不断的高材生。
可不管哪一点,对我们而言都是机会。
而下一步,就是约见院方负责人了。
说来也巧,严冬的电话也是在这个时候插进来的。
“南絮,帖子是你删的吗?”
到底没能瞒过严冬。
电话里,他的嗓音里略带无奈:“校企合作本就不是小事,有质疑很正常,我没放心上的,倒是你,三番两次黑进校网,万一被抓个现行怎么办?”
看吧,都这种时候了,严冬非但没为自己的事儿叫屈,反而还惦记着我,实在让人无地自容。
“严冬,对不起啊,但你放心,我跟吴凌不会让你平白无故背锅的。”
“你们要做什么?”
我想着严冬也是校企合作中的一员,就把合作双方齐聚一堂的计划和盘托出了。
“主任教一辈子的书,半生都在替学生奔波,出了名的脾气硬,一般人可请不动他。”
我想着那日在宏图,老教授指着我鼻子大骂的场景,尴尬道:“已经领教过了,但错就是错,这是我们该承受的。”
严冬见我态度坚决,迟疑了片刻道:“好,交给我吧。”
“那不行,”我急忙拒绝,解释道,“老教授本来就对你我合作颇有微词,我担心……”
一声轻笑从听筒里传出来,严冬语气坦荡:“孟南絮地为人,我严冬信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