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州,也就是如今的盛京。
皇宫之内,皇太极端坐在龙椅上,看着在场诸多贝勒亲王,缓缓道“散朝之后,你们统一留下,想必是有话要说,直说吧。”/
完颜黛婵作为皇太极最重要的心腹,也是继承大统最大的助力,当即开口道“大晋西南贵州、四川皆有叛乱,北方大同抗击蒙古,正事危如累卵之时,皇兄,我们应该尽快出兵,攻打山海关,给大晋致命一击。”
皇太极道“代善,你也是这么想的?”
代善面色并不好看,而是咬牙道“现在你是皇帝,当然是由你说了算,但是…八弟,是陛下,你靠着下作手段登上这个位置,总要拿点手段出来吧?”
“难道说你的手段仅限于杀害自己的姐妹兄弟,争权夺利,而不善于战争,不善于开疆拓土吗?”
四周众人都不禁冷笑了起来。
皇太极面无表情,淡淡道“我继承大统,乃是父皇应允,不尊父皇之命者,自然该杀,此其一也。”
“其二,我知道你们都不服我,但并没有关系,事实会证明一切。”
“其三,现在不是出兵的最佳时期,我们内部的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军中士气不足,资源后备力量有限,而大晋也没有到彻底崩溃的程度,还得等。”
阿拜站了起来,大怒道“我看你就是胆怯!你就是不敢打!现在周元都去了大同镇了,还怕个什么!直接杀过去,打进山海关,杀进神京,完成父皇遗愿!”
代善道“陛下,你不敢出征,可以派我和阿拜出征,我们就有这个勇气带兵去打山海关。”
完颜黛婵却是没有发表愤慨,只是皱眉道“皇兄在等什么?”
皇太极看了四周一眼,目光平静,缓缓道“二哥、三哥,你们知道为什么你们当不了皇帝吗?”
这句话一出,整个大殿的气氛都变得凝固了起来。
皇太极道“因为你们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皇帝,你们只是把自己当部落族长、派系首领。”
“你们都是勇士,都能征善战,却不懂如何治理一个国家,也不懂所谓的时机。”
“如若不然,当初杏林堡也不可能丢,我们也不至于惨败。”
代善和阿拜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了,那一战是他们永远的耻辱,而杏林堡的确是改变了战争走向的一仗。
皇太极道“不要再把自己当成部落首领了,我们大清是一个国家,一个国家除了对外征战之外,更应该对内发展。”
“发展经济,让人们有饭吃、有衣穿,打仗才有后备资源,军队才有军心,士兵才有战斗力。”
“发展文化,人们才会团结,才会认可朝廷,才不会在关键时候闹事,反而会踊跃参军。”
“攘外必先安内,别忘了北面的叶赫部总是给我们麻烦,需要先把他们收进来。”
“各个地方都需要人才,我们女真人要学习的地方有很多,总不能打了天下之后,大家依旧放牛养羊生活吧?怎么治理国家?怎么持续发展?你们想过没有?”
一番话,把众人说得是哑口无言。
而皇太极却还没说完,他继续道“现在的计划是,停止屠杀文人,振兴文教,以武功戡乱,以文教佐太平,开启考试,选拔文人做官,不分满汉蒙古,有能力者皆可用之。”
“同时,我们女真人也必须读书,凡是贝勒、大臣的子嗣,八岁以上,十五岁一下,必须学习。”
“清丈土地,余地归公,发予民户耕种,旗主与贵族不得再立庄田。包括汉人,也要编户为民,分屯别居。”
“一切以国为重,而再不是以族为重。”
代善听完之后,都不禁气急而笑“好好好!好皇帝啊!真是巴不得把我们族人的权力都剥夺啊!”
皇太极道“看似你们失去了更多的权力,但你们将得到整个天下。”
“二哥,眼光看长远一点吧,我们不再是当初那个骑马打猎的种族了,我们应该拥有更大更广阔的天地。”
“既然你想打仗,带五万兵马,去科尔沁草原吧,把叶赫部带回来,都是女真人,他们该回家了。”
代善重重一哼,冷声道“陛下有令,我当然不敢不从,只是我能做到把叶赫部带回来,陛下又真的能让大清国崛起吗!哈!”
“拭目以待吧。”
皇太极轻轻笑了起来。
……
深夜,大晋紫微宫。
霜寒露重,昭景女皇揉了揉眼睛,缓缓站了起来。
贵州和四川的叛乱来得突然,事情越来越多,她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北方正在和蒙古决战,还好有小师弟在那里,她不需要操心太多,这是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
当然,还有盐务,赵诚真不愧是她钦点的状元,能力极为突出,做事圆滑,非但能团结官场力量,连那些商贾都很是敬佩他,愿意为他做事。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整个两淮的盐务便有了复苏的迹象,崭新的规矩逐渐成为人们遵循的法则,盐务市场慢慢形成了良性循环。
而最新一科的状元唐一朝,也是个可堪大用的人才,他做官刚直不阿,做事雷厉风行,虽然欠缺经验,许多地方做得不够尽善尽美,但大的方向始终牢牢把握住了,已经超出了昭景女皇的预期。
关键是这个人,欲望不重,不贪不腐,甚至不近女色,真是难得。
只是…他好像过于崇拜小师弟了。
想到此处,昭景女皇不禁幽幽一叹。
“小庄,小师弟的信给了我很大帮助,我打算采纳他的意见,暂时放弃贵州,将其让给土司,并派向勇去四川,邓肃去那边需要他的帮助。”
“李照鹿做两江1总督我也没意见,他有这个能力,况且有他总览大权,李贺才能放心征讨岛寇,还两江清净太平。”
“小师弟说得不错,只要中原和两江稳住了,其他地方再乱,我们也能慢慢收拾。”
“可是啊…”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道“可是在信中,小师弟虽然自称为臣,但那语气,已不再拘泥君臣之道了。”
小庄低声道“周元这两年多来很辛苦,目前却面对这样的局面,心中难免愤懑,所以语气有些不恭敬。”
昭景女皇道“我又怎么会不理解他呢?我做了十一年皇帝了,辛辛苦苦,夙夜难寐,又改变了什么呢?这大晋朝的百年积弊,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一个人可以改变的。”
“他心中愤懑,我亦然如此,所以他信中的话,我都听进去了。”
“只是小庄,五军营把他当主子,盐务是他岳父的,宣府也是他岳父的,两江是他岳父的生死之交好友的,津门的曲少庚是他小叔,现在他的学生邓肃又去了四川…”
“南方广东潮商是他的人,濠镜的贸易大臣都和他不干不净,金陵是曲灵那个丫头的娘家,曲授源的学生遍布朝野…”
“而现在,小师弟带领着西北军,抗击蒙古…”
“哈!这天下,怎么处处都是小师弟的人啊!”
小庄道“陛下怕周元有异心吗?”
昭景女皇轻声道“官妙善不会怕他,只会亲近他,但昭景却害怕啊!”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不过,这天下局势,也容不得我去想这些事了。”
“明日我会下旨,让曲少庚兼任蓟州节度使,带领大军在边关修筑堡垒、塔山以及河城,屯田养兵,加紧备战。”
“所谓守为正著,战为奇著,东虏也不可不防。”
“这百年积弊,我和小师弟,终究是要力挽狂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