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街道忽暗忽明,夏春秋溜溜达达走回楼下,望了望早晨那双皮鞋躺着的地方。
这一望,全身汗毛炸起,皮肤下恐惧不断跳跃,身子抖个不停。
一个脑袋!
花坛后一个脑袋安静的放在地上,诡异惊悚。
他急急忙忙掏出烟往嘴里塞,想要压压惊,双手抖得厉害,总也压不动火机。
愕然让他突然失笑,不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吗!
夏春秋转身四处望望,弯腰从树丛里抽出树枝,迎空挥了挥。
他脚步有些飘忽,鞋子在地面摩擦出沙沙声。走向近前,不由愣住,悲伤涌来,手里的树枝和嘴上叼着的烟一起跌落在地。
卡通睡衣。
生命随时凋敝,死亡没有任何尊严可言。
夏春秋半靠在花坛,双手搓着脸,白雾从指缝溜出。
他觉得自己也应该早做打算,否则也会有横尸街头的可能性。
夏春秋身子松弛下来,衣服里压着的汉冒出来。
他解开大衣,寒风一吹,刺激得哆嗦着。
“无论胖瘦美丑,咱们都有那么一天。”夏春秋自言自语,半跪着用大衣盖住姑娘的脸,捡起香烟正点燃,吐着白雾转身离开。
“不对!”夏春秋赶紧转身,两步走到姑娘“尸体”前,拉开大衣。
一缕孱弱的白雾若隐若现。
夏春秋伸手抵在姑娘人中,是温润的。
“醒醒!”夏春秋捏住姑娘肩膀,摇了摇。
姑娘喉头动了一动,迷迷糊糊吧唧着嘴,睡得很香。
“卧槽!”夏春秋张开五指准备抽嘴巴子,想了想一把抓住姑娘衣领,直接提起来摇晃。
姑娘终于醒过来,夏春秋用地上大衣裹着姑娘,夹在腋下,带回家去。
……
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姑娘,夏春秋抽着烟,怒气慢慢消散,屋子里满是烟味。
姑娘张大眼睛,抱着水杯,噘着嘴。
暖气混合烟草的味道很不好闻。
“行为艺术?”夏春秋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丢在桌子上。
“我忘记带钥匙了,电话也没带。”
“我想静静”夏春秋起身抱出被子枕头丢给沙发上的姑娘“自己解决吧。”
转身进屋睡觉去了。
姑娘头从被子里钻出来,小声嘀咕:“我也不想的……”
时钟滴答……
姑娘又羞又怕,又累又饿,不知道喝了多少水充饥,后半夜拼了命的上厕所。
折腾的两人难以入眠,勉强挨到天亮。
夏春秋起身收拾一番,出门去。
姑娘假装闭着的眼立马睁开,起身趴在窗口看看,打开冰箱翻了翻,又打开柜子,什么吃的也没有。
姑娘抱着膝盖,蹲在地上,泪水滴答落在卡通睡衣上。
过了很久,姑娘发现自己身上味道很是“怡人”,用袖子抹去眼泪,走向浴室,想了想回身把大门反锁。
……
夏春秋老远看到,柳芸抱着陆离胳膊腻腻歪歪,也不知道这两口子会不会折腾到天荒地老。丢掉烟头,迎上去。
“我突然想起来个事儿”夏春秋打断鸳鸯“最后一次测试,陆离是个四十六岁却长得像九十六的疯老头。”
陆离哈哈大笑:“那你呢?”
“我?给一个怀孕五个月的寡妇接盘。”夏春秋嘿嘿一乐,挤眉弄眼暗示那个寡妇是柳芸。
柳芸脸颊泛红,分不清是冻的还是羞的,双手圈住陆离胳膊,竟然没有反击。
夏春秋略微一想,有了猜测:“可以啊,你们俩还打算暗度陈仓?!”
陆离伸手拍了拍夏春秋,说道:“孩子出生认你当干爹!”
“得了吧”夏春秋抬抬胳膊,示意手上的烟“就我这个德行,小心畸形。”
柳芸伸腿就踢,夏春秋早就等着,利索的一步跳开,继续调侃道:“难怪越来越大。”
二人围着陆离嬉嬉闹闹
陆离笑眯眯的看着,他明白这样比眼泪巴巴,心情沉重要好不少。自己在为人处世上宛如蚯蚓,蜿蜒崎岖。行动在某些时候远比决定重要。
陆离拉回柳芸,用力给了她一个拥抱,转身就走,再也没回头。
柳芸突然问道:“你呢?”
“关心你和肚子吧”夏春秋朝远处背影摆了摆手,龇牙笑着回答:“我当然是混吃等死啦。”
……
说做就做,夏春秋提着十条烟回到家,掏出钥匙怎么也怼不开门,心想着怪哉,拨通了开锁电话。
不多时,一个男人提着包三步两步上楼来。
“你叫的开锁?”男人问得很直接“这是你家吗?”。
夏春秋甩了甩手上的钥匙“好像反锁了。”
男人点点头道:“200啊,开了门,你还得出示下身份证明。”说罢,掏出个工具,捅、勾、挂、扯、拉。
门开了。
一个姑娘站在门口,穿着件过膝衬衫,双手想要捂住下身,又想要捂住上身,着急忙乱之下,干脆一捂脸叫了声“啊!”
开锁匠看看姑娘,又看看夏春秋,问道:“你媳妇这不是在家吗?”
夏春秋愣了愣神,把手头东西朝柜子上一放,掏出钞票递给开锁匠,嘿嘿嘿笑着张开双臂朝那姑娘走去,嘴里喊着:“哎呀,我的媳妇啊,想死我了哇。”
姑娘透过指头缝,看着这个二五仔,吓得连连后退,喊着:“我不是,别过来……”
开锁匠把钱揣好,说声打扰,提上包,急急忙忙下楼去。走过转角连忙掏出电话:“喂,对,有个男的进了别人姑娘的家。我怎么知道?我是开锁的啊。地址是……我等着,快来吧。”
夏春秋嘻嘻哈哈耍流氓,姑娘战战兢兢,发现对方只是口头逞英雄,心绪缓过来,扭扭捏捏说起原由。
明白过来的夏春秋也不多话,下楼走向便利店,买了些吃喝,想了想,拿了套一次性内衣裤和一套睡衣。
开锁匠一路上悄悄跟着夏春秋,压着嗓子通话:“快来吧,那男的买了一堆东西,这是要绑票、说不定是分尸啊……”
夏春秋把东西递给姑娘,坐在沙发上继续嘿嘿傻乐。
dongdongdong……
“开门啊,抄水表哒。”门外一个公鸭嗓叫唤。
“水表在物业。”夏春秋靠着沙发不想动弹。
“开门啊,还抄电表啊”公鸭嗓继续叫唤“不对,电表也在物业,那我抄煤气表。”
这下把夏春秋给气着了,这是不找不自在吗?顺手抄起台灯,走向大门。
咣当,大门被突然踹开,勾着身子的开锁匠来不及反应,还保持的开锁姿势。
一群大汉直接扑倒夏春秋,闹哄哄的吼叫:“姑娘呐!说!姑娘呐!”
里屋的门打开,露出个小脑袋,怯生生的问道:“是我吗?安静。”
开锁匠挤出身子,指着姑娘:“就是她。”
夏春秋脸被放在地板上,喊道:“什么情况,这是我家。”
姑娘小手指着自己说道:“我?安静啊。怎么了?”
“都给我安静。”几个壮汉一起吼叫,其中一个公鸭嗓问姑娘:“你叫啥?”
姑娘回答:“安静。”
公鸭嗓接着问:“我是问你叫啥?”
姑娘回答:“就叫安静。”
“我是问你……”公鸭嗓略微一愣,接着道:“姓安,名静?”
姑娘乖巧的点头。
公鸭嗓抬起手想给自己一巴掌,似乎感觉时机不对,转身一直地上的夏春秋,再次问道:“认识他吗?”
姑娘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哇的哭起来,边哭边说。
从父母去了哪里工作,到自己刚来不久,再到自己只会画画……毫无重点,又不肯停下来,兜兜转转半天,才说清楚和夏春秋是怎么回事。
几个壮汉和开锁匠愣了半晌,连忙把夏春秋拉起来,重复重复再重复的说着“对不起”三个字。
夏春秋喘匀了气息,瞧准机会,上去一脚踢在开锁匠屁股上,愤愤说道:“就你这样的还要二百块!”
几个壮汉上去劝说,姑娘又嘤嘤嘤的哭起来。
夏春秋捂着脑袋,他感觉自己需要去医院复查,摆摆手向众人说道:“都走吧,我想静静。”
姑娘迷迷糊糊抬起满是泪痕的可爱脸庞“我就叫静静。”
夏春秋扶着墙,指着开锁匠喊:“去给她开门!”
几个壮汉和一个开锁匠,簇拥着姑娘离去,屋子地面上留着几个巴掌大小的脚印,从卫生间一直延伸到卧室。
看样子,不是扁平足。
夏春秋走到,深深吸气,又吐出这些荒唐和尴尬,眼光飘向前天冻死人的地方,喃喃自语:“这算什么退休生活……”
一直待到冷的微微发抖,夏春秋回到屋里,掏出电话拨给二世祖。
话筒里声音疲惫带着亢奋。
“我还在公司呢,这几天就没离开过。”
“这不是属于我自己的事嘛,过瘾!”
“你去报我名字就行。”
“啥?找不到地方?”
“怪我,怪我,我让司机去接你。”
“你放心吧,对了,后天剪彩你可一定要来啊,你不来,我们都不挂牌子。”
“行行行,我让他到了按喇叭,三长两短。”
……
夏春秋挂断电话,进到里屋打开衣柜。
放眼望去,一样的衬衫,一样的外套,一样的裤子,一样的皮鞋,找不出一件T恤……。
“这算什么生活……”
滴……滴……滴……滴滴。
“去他的生活。”夏春秋甩上衣柜门,走下楼去,走向车门,走进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