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三号惩罚

等到出兵那一日,发令之前,执行杀人任务的手下都不会知道自己将要去哪里,杀掉何人。

那些卫兵只是他训练出来的冰冷的杀人机器。

这个计划已经被玉郎推演多次。

他轻易不出手,出手一击,必定正中要害。

杀人这件事,是他立身之本,不敢轻慢。

他的刀永远是锋利的。

他的眼睛永远是张着的。

他的神经永远是紧绷的。

他不许自己迟钝。

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一把刀。

但他苦于不能告诉牧之,而且,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安慰人。

憋了许久,他只说出一句,“真的会有办法,不止你一人为大周忧心。”

牧之慢慢站起了身,眼睛由原先的黯淡,到闪出光芒。

他转过头,面对凤药,“你要替我照顾好云之。不要因我而受到连累。我意已决,继续劝谏皇上,哪怕要骂他,也不能停。”

一阵风吹过殿中,打着旋,殿里安静得像没人存在。

“不可!”玉郎先反应过来。

凤药觉得呼吸困难,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她走到牧之跟前,直视其双目,严肃说道,“你不能再参与和谈,你现在已经钻入牛角尖,若在朝堂上直接谏诤辱骂皇上,不止你不得善终,恐要连累常家全族。”

“小姐可是已经有了孩子。常家一旦败落,你让她怎么在王府立足。你让夫人怎么立足。整个家族都要受你连累!”

牧之满含热泪,张开双臂呼喊道,“国将不国,哪里还有家与族?”

他癫狂的样子吓得凤药后退几步。

自她入常府,从未见过牧之这样失态的时候。

一腔热血被辜负,大约能使有志者疯狂。

凤药不能全然理解牧之。

毕竟她没经历过牧之所经历的一切。

没有亲眼目睹国土遭人践踏。

没亲手解下过悬于门上的尸首。

没亲手埋葬过被刀刺肚腹的孩童。

没体会过那惨如炼狱的场景击中心脏的痛苦。

可她知道事出从权。

先安置好家人,再做出行动,与同伴商量一起行动,总比一个人单打独斗要好。

“这个给你,你与公主之间的矛盾,我只能帮到这儿了。”

牧之苦笑一声,将一封信交到凤药手中。

凤药接住信向玉郎使个眼色。

对方心领神会,一掌劈下,牧之软绵绵倒在地上。

“绑起来吧。”凤药建议,“我真的很担心,大公子精神不对劲。”

“他这是愧疚。”玉郎了然对方心情。

好心办了坏事,要整个国家为他负责的愧疚实在太沉重。

他又是那样骄傲的男子。

依言将牧之绑起,放在九皇子床上。

“明天他若醒了求你,万万不可解开他,必要时可以堵上他的嘴。”

长夜漫漫,多少人怀着沉重的心事无法安眠。

玉郎暗中护送凤药回紫兰殿,承庆殿门口有紫兰殿的宫女太监等着。

凤药每出门都必带上三四个人随行,以防皇后对她不利。

若中途被皇后劫走,好叫皇贵妃立刻知晓,前去营救。

凤药一直警惕着,严防皇后,皇后的清思殿反常地安静。

牧之离京前留下过一封书信。这是第二封。

凤药没拆开看,信封了口,表示牧之不愿别人看到内容。

她心情复杂,第一封信是她授意牧之写下,当时牧之要启程去南疆,凤药很怕他回不来。

提前要他写了封情真意切的信,劝公主不要掺和进党争。

也例数四皇子不合适做皇帝之处。

明确规劝公主万不可矫诏。

以防皇帝突发不幸,公主写了假圣旨,四皇子篡位。

那是封“反”书。拿住了可判牧之重罪。

只有他能那样直白地劝诫公主。

玉郎远远看到凤药安全回到紫兰殿。

他返身回东监御司,那里还有场好戏。

——被“三号”擒回的倭贼,没有死!

玉郎很为他感到遗憾,落在三号手中,不如那时被公主的护甲刺死的好。

三号没愧对自己当时在南疆许下的承诺。

他为公主叫好时才想起,自己这一生只对女人当面称赞过一次。

且这女人是活着的。

他想送这个勇敢泼辣的女人一个礼物。

他切下了倭贼的右手。这只手玷污过公主。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的心情是愉悦的,甚至还在地牢吹起了口哨。

被玉郎救下时他十岁。

那天天下着大雨,村官看上他娘,将他爹害死,强行带走他娘。

他倒在污水坑里,看着提刀的家丁向他走来。

他娘挣脱了束缚,撞墙自尽。

家丁举起刀,却没有砍下来。

一个男人身披黑衣,如天神降临,从家丁身后无声无息抹了家丁脖子。

提起他衣领,将他从污水坑里提出来问,想死想活。

想活。

那人松开手,当着他的面,抓过村官,将一把短刀递给他。

村官惊慌的脸和母亲濡湿的尸体交相映入眼帘。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生怕自己看不清。

毫不犹豫将刀送入害了他一家的仇人的胸膛。

男人就是金玉郎,帽兜下的脸看起来不比三号大几岁。

却有着与年岁不相符的表情。

狠辣无情、果决冷静。

一瞬间就成了三号心头的神。

他跟着玉郎回了东监御司,然后就看不到玉郎了。

他苦练杀人技艺,终于做到金牌位置,再次见到当年的恩人。

金玉郎仍然冷心冷面,多智腹黑,并且一眼认出了他。

三号得到玉郎不动声色却很满意的眼神。

他成了玉郎最得用的影卫,成了玉郎手中最利的刀。

此时,他吹着自在的口哨,将刀在水中浸湿,叼在口中。

他用纱布将倭人断腕包起来。

那只手,放在一只精美的纸盒中,盒子里放满了粗盐粒。

这样,这只手可以烂得慢些,好留足送出去的时间。

这只盒子,是他表达对公主敬意的上好佳礼。

他心内认定,公主是懂得这份厚礼的。

公主的礼物完成后,方才开始送给他自己的大礼。

湿了的刀子闪着寒光。

他包好伤处,从口中取下刀。

先是静静欣赏对方惊恐的表情。

他要多欣赏一会儿,就像女人闻到喜欢的香料,就爱多闻一会。

看到喜欢的首饰,就要反复试戴。

他喜欢看仇家恐惧,像植物需要阳光水分。

对方恐惧却浓稠,他心内越兴奋。

通常他其实是很仁慈的。多数情况会给对方一个痛快。

他精通自己的专长,能使对方在几乎没有疼痛的情况下一命呜呼。

同样,也能让对方久经疼痛极限却吊着一口气。

很久没用过这项绝技了。

这是三号对自己的补偿。

在南疆时,三号眼睁睁看着此贼凌辱大周妇人。

为顾全大局,忍住没下杀手,几乎没憋伤。

他当时就说了,有机会要剥了这人的皮。

机会这就来了,还是高贵的公主送到他手上的。

一切那样完美。

他哼着歌,用锋利的小刀朝着倭人肚腹上一划。

划出一道笔直优美的竖线……

全部完事时,他洗干净手,在纸盒子上贴了张“大仇已报”的条子。

希望公主能喜欢。

……

公主不喜欢!

她看到莫名其妙躺在大殿门口的盒子。

看到那张字条上沾着的一点点暗红圆点,心知不是好东西。

那盒子又硬又糙,不像装贵重用品的。

她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闻到一股死亡的气味。

关了门让宫女拿到一边打开,吓得宫女发出半声锐叫。

另一半被公主凌厉的眼神硬塞回了嗓子眼儿。

公主倒了杯酒,看着那只断手,慢慢饮个精光。

低声说了句,“礼是好的,送的太鲁莽。”

纸盒重新合起来,被人深深埋入殿门前的树下。

每日,公主都会经过的地方。

…………

时间那么无情。

第二天的和谈终于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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