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她的决定

凤药瞧着青连骑在马上喜不自胜,十分不解,“怎么了?抓耳挠腮的。”

“凤药,你真是我的福将。”他高兴地大喊一声。

天都黑了,他却拉着凤药去找玉郎。

那人在书斋看书,几盏白烛照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孔,他盯着书页,沉静入迷,直到听见响动才抬起头。

看到青连拉着凤药不悦问道,“这么晚,你带着她跑出来干什么。”

“我的金直使放心吧,一会儿我把这金疙瘩亲自送回常府。”

他还在兴奋中,在房里来回踱步,凤药别别扭扭行万福,坐下来问,“你伤可好全了?”

“未曾好全,不知道哪个没医术的,先前缝的针歪七八扭,又扯开重缝,还挖得好深个洞。”

凤药没忍住笑了,头里的针是她自己咬着牙缝的,太害怕不敢看仔细,缝得不好。

“对不起了。”她放轻声音,一进这屋里,她就不知怎么,浑身别扭。

“无碍。”金玉郎脸上硬朗的线条柔和下来。

薛青连灌了一大杯凉茶,冷静下来,“玉郎,你不是一直想查欢喜楼吗?机会来了。”

他指着凤药,“这丫头的老乡,是欢喜楼的女状元。”

啊?阿芒是欢喜楼花魁?凤药心中一酸。

阿芒不过十五岁,这几年不知受了什么样的磋磨,做到花魁。

那次她们相遇,阿芒被打得满地打滚,她还是云之贴身小丫头。

回过神她问,“为什么要查欢喜楼?”

青连接着说,“欢喜楼针插不进,总也找不到机要所在,现在好了。”

“等一等,你们打什么哑迷,我听不懂。”

金玉郎站起身,按住青连肩膀让他坐下,自己来解释。

“你可知今天遇到了谁?”他眸色深深,看人极专注,凤药强迫不移开视线。

“那是四皇子,皇后嫡子。”

他长叹一声,满是无奈,“你也看到了,他性子暴躁极难相处。”

“皇上一直未立太子,四皇子与六皇子是夺嫡大热人选。”

“四皇子母族强大,六皇子深得皇上喜爱,皇上还有两子年纪尚幼……”

青连收了一向嘻笑的模样,叹道,“我朝无可扶之主喽,总的看来六皇子好过四皇子。”

“然而扶六皇子极难,我朝重血脉,六皇子曾祖母家是察哈尔过来联姻的公主,非汉人血脉。”

他又徐徐讲了许多,凤药明白了,常家获罪的原由。

常家忠心耿耿,没参与站队,四皇子拉拢许多朝臣保自己为太子。

常家三位大人在朝中有举足轻重的位置,不近钱色,铁桶般结实。

既然腐蚀不了,他就构陷常家谋逆,把整个常府数百口子投入大牢。

不过,最终决定权在皇上,常家能被放出来,不是四皇子想放人,是龙椅上的那位没糊涂。

凤药心中涌起一股酸楚,这么说大公子的牺牲是无用的。

那个夜晚,他饮了迷药,从头湿到脚,孤立无援站在破旧的院子中的模样还在眼前。

原来,结局早就注定。

朝廷虽然腐掉了,还是有不少忠良之臣。

让金玉郎奇怪的是,很多能臣重臣都对四皇子低头。

其中不乏忠良之士,他们明明知道这位爷什么德行,为何愿意保这位提不起来的皇子?

玉郎查了很久,怀疑四皇子是欢喜楼真正的主子。

欢喜楼的用途不言而喻。

专用来收集百官资料信息,拿他们的错处。

更有贿赂官员的账册,记着美色金钱一笔笔交易。

所以两人一不做二不休,建一个玉楼春景园和他对着干。

若两边皆拿着官员的短处,这些官员还敢明目张胆保举四皇子为太子吗?

“难道只能拉拢这一条路可走?”凤药问。

“原先只有这一条路,现在你既与欢喜楼状元女郎有交情,我们也可以找找别的路。”

薛青连笑得一脸狡诈。

他想让阿芒帮忙监视梅绿夫人,找到账册和百官行止档案存放在哪里。

那便是四皇子建立小朝廷的实证,皇上不至于治罪于他,但决不会再立他为太子。

青连补充说,“这位四爷是赚钱好手,除了欢喜楼还有手下为他挖矿,走私官盐,他有大量进项,却查不到开销在哪里,也是疑点。”

金玉郎抬手阻止他再向下说,看着凤药很认真地说,“这些事你知道多了于你无益,我们做的是掉脑袋的事,实在没必要连累你。”

两人都不再说话,青连看着凤药,玉郎转头看着窗外。

凤药心知二人等自己回答,她犹豫着,自己一个小小女子,这天大的事,她能做什么?

玉郎走到她对面坐下,敲打着桌子,若有所思瞧着凤药问,“你可找到爹娘?”

凤药有些内疚,摇摇头,刚开始顾不上,后来有点钱常家又出事了。

“我替你查过,你娘已经不在了,你爹带着你弟弟逃到外乡,还没查到下落。”

玉郎停顿一下,狠狠心继续道,“你走后,你奶奶先饿死,你爹没办法将你娘也卖了。”

凤药垂下头,她对爹娘有怨,然而此时听到娘的遭遇,眼泪还是漫上眼眶。

“你走后,官家先是出了人手,每日收尸,集中焚烧,后来人手不足,就不再管了。村子十之八九的人都没了,你的村庄荒芜了。”

这只是一个村子,全国闹旱情的有几个大省份,放眼看去,死了多少人,恐怕连上边那位也没数。

所以开始星星点点闹起疫病。

只是村里几乎死光,传播得慢,及至下过雪旱情缓解,人们开始回家,想重新垦荒,病才流传开来。

“凤药,你所经历的苦,你看到的灾难,都是怎么发生的?难道是百姓的问题?”

凤药心里知道,是世道、是管理者、更大胆地说,是皇上无能导致的百官不作为,才让百姓吃了这么多苦。

玉郎不想逼凤药做决定,对她说,“你回去好好想一想,要不要帮我们,决定了再回答,即便你不想参与,你仍是于我有恩的人,也仍是青连的好朋友,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怎么只是他的好朋友,难道我不是你的朋友?”凤药很想问,但张张嘴,看看玉郎深邃的眼,说不出来。

青连送凤药回家,马蹄声回荡在街道,十分寥落。

“其实,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常家根基深,你吃不了什么苦,也不必非得掺和这一摊子事。”

凤药心内燃烧着一团火,她不知道那是从何起来的,只觉得连血都在冒着泡,精神百倍。

于她而言,要走的路是有选择的,这一点身为男子的薛青连大约体会不到。

头几天,她隐约听到夫人说要帮她相看人家,订了亲她有了将来的去处才算对得起她。

她并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很清楚自己不想做人家的妻子,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生儿育女,把那个男人当做自己的天。

她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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