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恐怖一夜

这会儿看起来像是胆吓破的样子,凤药端了杯热水给她。

她接水时碰了凤药的手,凤药只觉她整只手都是凉的,觉得奇怪,“什么事把你吓成这样子。”

胭脂看着她,从怀里拽出一只小布口袋,里面装了拳头大小一把粟和高粱混合杂粮。

将口袋塞到凤药手里,张开口没说出一个字,趴在桌子上哭起来,越哭越凶,直哭了有一刻钟,才慢慢缓过气。

“没吓到你吧,我就是太憋得慌,哭过就舒服了。”

凤药默默绞了条热毛巾递到她手里,胭脂擦净脸,舒口气,“你坐下,听我慢慢说。”

那天凤药和青连签过文书离开时,交代了胭脂地皮已经买下,凤药顺口提了句多给了东家一点粮。

其实一共就一石,一辆小车就装下了。

那日玉郎并未在景阳村,驻扎地有个小头领知道此事,就随便派了个小兵将粮送到地主家。

天擦黑时,他家卖地换粮的事不知怎么就传遍整个镇子。

镇上几乎所有人都出来了,将他家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地主不理会,一群男人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棵粗大枯树,大家合力撞开了门。

天黑下来,没人点灯,就着一点月光,隐约能看到模糊人形。

镇里人将地主一家押到院子里,要他交出粮食。

他咬死不说话,家里人哀求他,他还是一个字也不说。

人群中走出几人,将地主倒吊在树上,眼见地主头脸胀得通红,他就是一言不发。

大家挨着搜查他家,把那一石粮到底给找到了,将地主塞住嘴巴,没人顾上放他下来。

所有到场的人都分到一把粮食。

胭脂站在黑暗的人群中,不敢吱声,也不敢不接那袋粮,更害怕自己家有粮被人发现。

太阳快升起来时,人群散了,地主孤零零死在那根绳上,死时仍睁着血红的眼睛。

地主家的妻小跪在树下只顾痛哭,年近半百的地主倒吊在枝杈上荡荡悠悠。

他家人也不知是哀悼当家的不在了,还是心疼那一石粮食被抢,竟无人先去给他的尸身解下来。

那副情景让胭脂胸口堵得喘不上气,像有块石头重重压在心头。

她将布袋塞入怀中,便直奔常府而来。

她怕了,比独闯野人沟还要怕。

看到坏人做恶,只是恨。

看到普通人乃至平日里认识的人做恶,才感觉到彻骨寒意。

青石镇曾让她感到温暖安全,像找到了家,出了这件事,只让她感觉到陌生和害怕。

那边存的粮比常府整个府里加起来的粮食都要多。

凤药猜想这次饥荒怕是比上次还要凶险,说不好这些粮食能救命。

凤药手握这么多粮,她先想到青连和玉郎。

又一想,自己消息都是对方告诉的,人家必定做好了准备,不必自己多情。

能商量的人只有大公子。

大公子听说她手上有几十石粮食半天说不出话,再过月余,粮食堪比金价。

但也是要命的祸根,这些日子,连宫里当差的都开始吃混合粮了。

除了主子们,奴才一律用粗食,份例减半。

有个一官半职的吃混合粮,也减了例。

她手上却有几十石大米。

他不错眼地看着凤药,心里惊讶她的镇静,脱口而出,“你别怕容我想想办法。”

“没时间了,若官府不出手,老百姓就会去抢有粮的人家。那边宅子的地窖虽建得隐秘,却也不是特别为藏东西建的,总能找到。”

“我有两个办法。”

凤药来找大公子时已想好了,大公子手中没兵,家丁有限。

前车之鉴,就算能将粮安全带回常家,也瞒不过那么多双眼睛。

现在这些粮不是救命,是要命,不敢给人知道。

她想着,那宅子也不豪华,加上走得急,没收拾,镇上很多宅子都空了,并不会太显眼。

就唱出空城计,将家什砸烂,做成久没人住的样子。

常家若有粮食告急之日,使心腹夜里去取便是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求金玉郎,他定有办法把粮食运走。

但她不愿这么做。

一来不想再欠他更多人情,二来也怕给他添麻烦。

他位高权重,仇家又多,他本就是一些人的眼中钉,自己不能再为这些事烦劳他。

其实,她这次真的高估了金玉郎。

抢粮的事第二天就传到玉郎耳朵里。

他想骂薛青连,凤药糊涂是可以原谅的,青连却不能。

那么一车粮食大摇大摆运过去,注定落不到地主手里。

不想亏了地主,找几人,一人带个两袋粮,用破衣服掩盖一下,人不知鬼不觉送去就好。

要按玉郎的意思,给几斗粮,意思意思把地皮接过来就好,他自己去交易,一斗粮就能换块地皮。

金玉郎从没那么多善心布施。

论起结局倒是金玉郎能救地主,凤药与青连想救地主却害了他。

善良就一定有好结果?心狠一定有坏结局?

对粮食的事,金玉郎也愁,他只能保住自己影卫吃喝。

官中拨的粮已经开始掺沙子了,好在他消息灵,早就预料了形势,提前在景阳村为影卫储备了粮食。

他的营地重兵把守,倒不担心有人抢。

但悄声无息偷运几十车粮,瞒过所有人耳目他也做不到。

景阳村周围布的就有西监御司的眼线,私贩粮食这条罪名他背不起。

好在,收编野人沟是私底下上报给皇上,是为皇上囤的私兵。

这些兵平时就做村民装扮,分拨在背山校场练兵。

他又叫垦了地,种些菜。目前将将顾得住自身。

常牧之和凤药去了次青石镇,在镇上遇到大牛,他拿个碗正挨家讨饭。

见了凤药,大牛眼睛一亮,走过去问,“凤药妹妹,你怎么来了。”

“取点东西,这里没饭吃,胭脂姐姐回府去了。”

常牧之留下雨墨暂时看守房子,门从外头锁上。

屋里也按两人之前说的,将家什都砸坏,留了一小间厢房给雨墨住。

那间房虽小,床身后有一凹槽,刚能藏一人,万一生变,雨墨可躲进去保命。

回去的路上,凤药和常牧之商量,这件事只限于他二人知道,别告诉任何人,包括老爷、夫人。

牧之很放松,问她,“我也这么想。你倒怎么能想得到,我一直以为让女人保密是件很难的事。”

“可能因为传播秘密的女人不知道,不保密就得丢了命。”

“我存粮时没想这么多,现下看来,不多日,咱们家得接济二爷三爷家了。”

凤药听说三房的新夫人焦头烂额拿着先夫人的陪嫁高价采买粮食。

现在粮食有市无价,粮商都没办法。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