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帝王之爱

云之驻足半晌,确定对方在哭。

看着那削瘦的肩膀,心中不禁怜惜,绕到一边轻声问,“妹妹怎么了?”

梅姗赶紧将身体转到一边,擦净了脸,转过头勉强笑道,“没事。”

云之坐到她身边,“妹妹是把我当外人了。有什么心事说出来我为你消遣。”

梅姗不做声。

云之猜到几分,梅姗没了孩子后,与李琮关系愈渐冷却。

她又不爱使心计,也不像鹤娘那样,肯俯就李琮。

这院子里连佣人都懒懒得。

人一旦心气没了,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再往下,就会毁了身体。

云之也为她愁,虽然梅姗和鹤娘出身都是下九流,两人却完全不同。

鹤娘身上有使不完的精力,压不下的好胜欲。

梅姗却像条水草,随波逐流。

她身上不知何时,带了股对一切的厌倦感。

这也怪不得她,她红了不久就被买入王府。

手中没攒几个钱,光这一点就同鹤娘没法比。

鹤娘是个爱钱好利的主儿。

只要惦记,就能想办法,入府这些年没少从李琮手中捞好处。

节俭之下,也小有积蓄,加上云之给她的绸缎庄,也算有了产业。

又怀了孩子,心中有了底气越活越精神。

梅姗不一样,就算现在还在唱戏,也有时间限制。

年纪一到,唱得再好,也挡不住一个个新人。

所以很多角儿最后都立了班子做了班主。

“你爱唱戏吗?”云之问。

梅姗点点头。

又摇摇头,“爱唱也没用,不如不爱。”

“那你便不要丢了傍身的功夫,命运这种事可说不准,万一哪天用上了呢?”

云之意味深长地搂住她的肩。

“元仪怎么还不放出来?”

梅姗懒洋洋问,“为个倭人,至于吗?”

云之左右看了看,低声说,“王爷不是不让你们乱讲话吗?你不在意恩宠,也别惹他不高兴,平白把自己折进去有什么好处?”

不知哪句惹了梅姗情肠,她流下泪来,“我就是求死又怎么样?呆在这牢笼里,守着个不如畜牲的男人,活着有意思吗?”

“我虽不懂男人的事,也知道倭贼是敌人,王爷在通敌。”

云之大惊,“这话只在我这里说说罢了。”

“且看眼前的事,你不为别的,看在元仪拜你做师父的份上,你也要帮她一帮,她可是惦记着你呢。”

梅姗素来对云之无感。

这种大家千金,与自己这样微寒出身的女人云泥差别。

她不想攀附,也不想了解。

元仪是特例,她很爱元仪的个性。

尤其是元仪对李琮那份毫不在意的洒脱。

她犹记得元仪说的那句话,“什么时候男人的爱意成了女人快乐的条件了。”

当时便觉得震撼,过后越想越有道理。越发不爱搭理李琮。

为什么一个人生下来,注定就要靠讨好另一个人活着?

脑子里既有了这样的疑惑,就再也讨好不下去。

李琮妻妾多,梅姗落得清静。

她对云之亲近不起来。

还有一层原因,她能感觉到这满宅的女人中,只有云之是爱着李琮的。

眼睛不会说谎,云之看着李琮,眼睛中流露的爱意是实实在在的。

元仪被关起来,她没了生活中唯一的意趣。

不再早起练功。

看到李琮巴结敌方的态度,她更心凉。

人生还有什么生趣,没了趣味,活着做什么呢。

她也不能再生育了。

云之抱歉地看着她,梅姗孩子没了,是她的主意,谁知道命运会这般捉弄人?

“元仪还在受苦,你可愿意为你的徒弟求一求王爷?放她出来吧。”

梅姗头依在架子上,目中无神,口中敷衍一声。

云之瞧她这状态是带了死意。

心下愧疚道,“她若出来,我们先在府上搭好戏台,自家人唱唱玩一玩,男人玩票就多得很。”

“我告诉你,你若有心,我与你徒弟资助你开个戏班子,你做个幕后的老板不也可以吗?”

“没事过去指点指点。好歹我们是嫁过人的妇人,不比大姑娘出不得门。有好日子,何必自苦?”

听了这话,梅姗眼中终于泛了点活气儿,坐起身,“你说要我求王爷放元仪出来?”

“你私下求。告诉李琮你会劝元仪闭好嘴,不再提倭人之事,这件事已过去,既要打仗,曹家必定带兵,元仪早晚要出来,李琮不愿得罪曹家,肯定就坡下驴。”

梅姗终于打起精神,“之后呢?”

“之后你去见元仪,将此话告诉给她。就说我说的,让她闭好嘴,给李琮认个错,先出来再做打算。”

梅姗眼睛一亮,脱口道,“原来你和元仪这样要好。”

云之笑了,“可能比你想的还要好。”

梅姗点头,“好,我今天就请王爷过来。”

聪明的她注意到云之提起李琮,直呼其名,既不称王爷,也不叫夫君。

从前提起李琮时眼中的光彩消逝殆尽。

…………

云之确定怀孕后,便只让黄杏子来为自己诊脉。

只可惜,梅姗的身子是真的调养不好了。

这是云之最大的遗憾。

黄杏子拿着药箱熟门熟路进了内宅。

搭了脉,拿出方子,调了药,快速边写边说,“注意胃口若好别吃太多。”

“胎儿不必过大,不好分娩。”

“补药还是继续吃,对母亲孩子都有好处。”

她很老练地开方。

云之漫不经心问,“有什么药,人服了,会慢慢中毒,却没有很明显的中毒症状,很像自身有病?”

黄杏子飞快抬眼瞅她一眼,复垂下眼帘继续写方子。

“有的。”

“有的药还能服了让人瘫在床上,呼吸停止,心脏却还跳动。”

“救回来就是傻子。”

“这里坏了。”她用毛笔末端点了点脑袋。

“大多毒药少量服用,前期没有什么症状,很难诊断。”

黄杏子开好方子,没有任何表情,一双通透的眼看着云之。

云之眼神闪烁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是天大的事,她没下决心。

…………

公主大大方方从含元殿边门进了殿中。

拐了弯去了寝殿,殿中关着窗点着蜡烛。

大白天,从外头明亮之处乍一进来,公主像失明似的什么也看不到。

适应了一会儿,她看到嘉妃扭扭捏捏坐在桌旁。

“请嘉妃娘娘安。”公主行个礼,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子。

殿中的宫女个个诧异,转头看着嘉妃,都不敢吱声。

连嘉妃在内,人人惧怕这个恶名在外的公主。

公主深吸口气,转眼发现所有人目光都在注视自己。

她突然明白什么,带着假意的笑问,“嘉妃娘娘不介意吧。”

“我有事同父皇说,嘉娘娘要不先回避一下,事关国事,娘娘不宜旁听。”

嘉妃腹诽,你也是女子,怎么能随意置喙国事?

你能说我为何不能听?

她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匆匆离开寝殿。

公主走过去,嘉妃坐着的地方,放着一套皇帝的寝衣。

刚才嘉妃在给寝衣刺绣。

不敢想,殿中这么暗,她就将衣服拿到眼前一针针绣,那龙纹绣得相当细致。

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她抚额长叹一声,嘉妃对她父亲的爱意,瞎子都能感觉到。

嫁过人后,公主叵拿起针就一件事,扎人。

刺绣这种技能早忘光了。

她为牧之绣过兰花,牧之表示了感谢,并表示不要再绣了。

说绣的是兰花中该当除去的杂草。

想到牧之,她眼泛泪光,将衣服放下。

安安静静坐下等她父皇。

满屋子宫女不知什么时候溜光了,只余她自己。

坐了一个时辰,父皇满脸倦容走入后殿。

估计心中压根没多想,余光只看到有个人影坐着,喊了声,“兰儿。倒杯茶,说得口渴。”

那声音让公主惊讶,她不知道自己父亲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那么家常,没有一丝帝王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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