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
安城一中,校长办公室门口。
这是陈婷第一次感受到北方的炎热,比起南方的潮热,陈婷感觉自己身上的汗水都要流完了,额头上的刘海全部粘贴在皮肤上,甚至有汗水流进眼睛里,但是她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校长办公室的门口。
母亲已经进去一个小时了,还在和校长沟通。
陈婷知道,她从宁城一中转过来,安城一中肯定是持双脚赞成的,之所以这么久都没谈好,肯定是母亲在和校长谈条件。
这一个小时,正好经历了两节课之间的下课上课时间,中间休息的时候,很多学生好奇地过来围观。
陈婷一动不动地站着,任凭旁边的学生和路过的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她是从宁城一中来的,在所有人眼里,宁城一中的垃圾来到安城一中都是宝贝,所以她要拿出宁城一中的特质。
终于,母亲出来了,后面跟着一名女老师。
“陈婷,过来,这是你的班主任陆风陆老师。”母亲笑容满面地介绍着后面的老师。
“陆老师好。”陈婷转过身,恭恭敬敬地对着陆老师鞠了一躬,可能站的时间太长,身上的汗水太多了,她一鞠躬,身上的汗水都甩了出去。
“怎么这么多汗?外面太热了,走走,去里面收拾一下。”陆老师皱了皱眉头,立刻拉着陈婷往前面办公室走去。
陆老师找了一件她的短袖给陈婷换上,然后带着她去了班里。
谣言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传出来的,因为陈婷穿着陆老师的衣服,所以很多人以为陈婷和陆老师是亲戚关系,更有人说陈婷是因为陆老师才来到安城一中,也有人说陈婷是在宁城一中犯了错,被开除了,总之来到安城一中的那一天,陈婷不知道是因为站的时间太长,还是心情失落,感觉昏昏沉沉的。
陆老师介绍了陈婷一下,然后给她安排了一个靠前的座位,同桌是一个腼腆的男生,戴着一个厚厚的眼镜,友好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程浩。
放学后走出学校,陈婷才发现自己忘了拿公交卡,于是返身回去教室,然后看到了两个女生正站在程浩面前,旁边还有几个看热闹的男生。
对于陈婷的突然闯入,他们有点意外,不过并没有当回事。
陈婷走到自己座位,拿出了公交卡,然后准备离开。
“书呆子,给你说的话记住了吗?如果再不听话,可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啊!”其中一个女生对着程浩的脑袋拍了两下,恶狠狠地说道。
程浩不敢说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说学习你第一,怎么看起来跟个傻子一样?也不知道陆老师怎么会把你当宝贝?”另一个女生抓住了程浩的耳朵,大声喊道。
这是陈婷第一次见到校园霸凌,并且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边,被霸凌的对象还是她的同桌,想起下午程浩友好的样子,陈婷不觉地放慢了脚步,思索几秒后,她转过了身,然后看着程浩说道,“程浩,需要我帮你找老师吗?”
听到陈婷的话,那两个女生走了过来,然后看着陈婷说,“这不是宁城一中转过来的尖子生吗?陆老师还特意交代,让我们好好照顾你,但是你也别来管我们的事啊!”
“就是,我们可不想让你第一天就体会到安城一中不好的一面啊!”另一个女生哈哈地笑着。
“你们要干什么?”陈婷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害怕了?放心,我们可不敢对你做什么,要不然陆老师不把我们扒了皮啊?不过既然你是尖子生,那帮我们辅导辅导功课总不算过分吧?同学之间不就是要相互帮助吗?”那个女生从旁边拿起了一本书,然后翻开其中一页说,“这些题他们都不会,你帮他们讲讲吧?”
“让开。”陈婷转身准备向前离开。
“别走啊,怎么这么没爱心?”后面的女生一下子拉住了陈婷的书包,将她一下子拉了回来。
啊,陈婷叫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个饮料瓶子从前面飞了过来,瞬间打在了拉陈婷的那个女生身上。
“谁啊?”那个女孩抬头大声喊了起来。
一个女孩从前面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简练的运动服,慢慢走到了她们面前,然后看着那个女生说道,“潘颖,你对同学的样子能不能换一个套路?你天天欺负别人,就不怕有一天遭报应吗?”
“杜晓晴,关你什么事?这是我们班的事情。”潘颖脸色一变,怒声说道。
“谁说不关我的事,宁城一中的朋友让我照顾她,你说关不关我的事情?”杜晓晴看着潘颖冷声说道。
“没劲儿,走了。”旁边的女生拉了拉潘颖,然后说道。
潘颖也没再说话,几个人很快离开了教室。
杜晓晴看了看旁边的陈婷说道,“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陈婷咬着嘴唇说道。
“没事就好。”杜晓晴说着转身离去。
“哎,是宁城一中哪个朋友啊?”陈婷脱口问道。
杜晓晴停住脚步,转头看了看陈婷,然后笑了笑,“尖子生,你也信了?”
啊,陈婷愣住了。
那是十六岁的陈婷第一次见到十五岁的杜晓晴,虽然她比杜晓晴大一岁,但是看起来杜晓晴更像一个姐姐。
也许是因为杜晓晴的那个谎言,潘颖她们没有再找过陈婷的麻烦,而通过程浩陈婷也了解到了杜晓晴的情况。
杜晓晴是隔壁班的学生,自然是那种让老师头疼的学生,甚至连男同学都有点怕她。据说之前她曾经帮他哥哥跟几个男孩打架,结果那几个男孩被她打得满街乱跑。
命运就像一个转盘,没有人会在原地。
没有人想到,曾经在老师眼里的差生杜晓晴和安城一中的学霸陈婷会成为最好的闺蜜死党,甚至成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只是陈婷也没想到杜晓晴会这么突然地离开。
当她接到杜晓晴电话,结果里面传出来却是警察告知的噩耗,她看着前方,足足愣了有三分钟,最后直接瘫在了地上。
此刻,蜷缩在阳台,看着楼下万家灯火,陈婷抱住膝盖,突然哭了起来,她想起了毕业典礼上杜晓晴和她一起唱的那首歌《你的样子》。
孤独的孩子,你是造物的恩宠。
眼泪落了下来,顺势落下来的还有她们之间的记忆。
手机响了起来。
陈婷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擦了擦眼泪,接通了电话。
“陈婷,晓晴的追悼会定在明天上午九点。”电话是杜晓晴的妈妈打来的,话没说完,就哭了起来。
“我知道了,阿姨,您节哀。”陈婷也哭了起来。
手机里面和外面,是两个人心碎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