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培风院子里用的都是域外进贡的琉璃灯,比普通的油灯更亮也没有烟味。
李岩站在灯下翻看那几页纸,明暗交织间他英俊的轮廓显得更加立体,恍若神祇。
以前她看剧本,总是描写男主如何如何俊美,每每到了和男演员对戏的时候,那满脸脂粉总是让她在心中吐槽名不副实。
什么貌若潘安,俊朗非凡,她都嗤之以鼻,不认为世间有这样的男人。
李岩让她大为改观。
他虽然在看字,但也感觉到她进来了,可她迟迟未动,他忍不住抬头看她。
便见她站在门口也正望着自己。
灯光中她新月笼眉,鬓耸堪观,朦胧光晕将她罩得仿若月下幽花。
“郡主,将军你们”
这两人傻呆呆互相看着干嘛呢?
姜培风回神,果真是美色误人啊。
李如月跳楼时她已经发过一回呆了,这次竟又没控制住。
她端了糕点过去,瞟了一眼他手里的纸页,笑道:“也不知阿梨从何处得来这么一个故事。我还没看呢,将军看完了?说的什么?”
李岩放下纸页,道:“也没说什么,一个寻常故事,只这故事里的男人有些奇怪。”
“如何奇怪?”
奇怪?尊重妻子在他看来是奇怪?
他道:“说这王生因作《五噫歌》得罪朝廷,皇上命人捉拿,他就带着夫人逃跑了。然后两人一路逃亡辗转,日子过得很是清苦。”
汉章帝时,梁鸿因作《五噫歌》得罪朝廷,汉章帝命人捉拿梁鸿,梁鸿听到风声带着妻子孟光远走避难,的确过得很艰难。梁鸿平日外出给人舂米为生,每次归家时,孟光已准备好饭菜。吃饭时,孟光会把托盘举到与眼眉相齐的位置,请梁鸿一起用餐。此后梁鸿在邀请妻子吃饭时,也会做同样的动作。
是以举案齐眉。
这是原来的故事。
姜培风改了剧情,梁改王。主要突出不管在多艰难的情况下,王生都始终将妻子的意愿放在第一。
“他做《五噫歌》之前难道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在没有任何实力的情况下就去惹怒皇上,且没有任何应对之法,还连累妻子与他一起逃亡,王生此举实不可取。”
原来他的关注点是这个。
“那将军认为该如何?”
“他既然是读书人,不满现状就该努力去改善,光写歌有什么用?”
“那在将军看来故事里的皇上就没错吗?”
他道:“故事里的皇上穷奢极欲,不顾百姓死活只顾自己享乐,这自然不是明君。且只因一首歌就抓捕王生,心胸确也狭窄。若我是王生”
他的话戛然而止,姜培风是今上的堂妹,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
他淡然一笑,“咱们大盛国富民强,皇上励精图治,自然不可能发生这种事,也不知阿梨从哪里得来的故事?乱七八糟的。”
培风明白,也没有追问,笑着递了一块糕点给他,“将军尝尝。”
李岩接过咬了一口,他向来是不爱吃甜食的,不过这糕点味道还不错。小小一枚,两口就吃完了。
“但这王生很尊重妻子啊。妻子不愿意做的事,他绝不会勉强她。这一点还是很好的。”
他不以为然,“他若真的尊重妻子就该在写歌之前询问她的意思。王夫人随他逃亡已是迫不得已,他当然该对她好。”
培风愕然。
他顿时明白过来,“郡主莫不是在用这个故事提醒我?郡主放心,你我结为夫妇是一辈子的事,我定会事事尊重你。就好像我和军中将领,作战之前都会有商有量。如果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郡主直接说出来就是。”
本该是绵绵情话,他却说得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阿梨和阿苹对视了一眼,抿着嘴低着头出去了。
打仗的都这么呆吗?
将军明明看着很是机敏啊。
李岩将她们的反应看在眼里,尴尬地挠了下头。
看来真得把束风叫回来了。
培风也被他这直得一点弯儿都不打的话给逗笑了。
说好的腹黑将军呢?合着是全家被姜培风嚯嚯得差不多后腹黑属性才被激发?那如果她不作妖,他是不是也不会变腹黑了?
“将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哦。”
“自然。”他点头应了,又道,“那个于画,还是早点让她回去吧。她肯定是靖王的眼线,最近府里事多,万一她传出去就不好了。朝臣因为家事被参的不在少数,大哥又在御史台做事,更得谨慎。”
培风道:“将军放心吧,她不会乱传的。”
“你如何能肯定?”李岩好奇。
培风噎了一下,她总不能说于画一心想嫁给他会为他考虑的。
想了想道:“于画其实就是个小姑娘,将军防着她是应该的,但也不用把她想得太坏。”
李岩愕然,没想到姜培风心思还挺纯良,竟然没把于画往坏处想。
“时候不早了,将军早些休息吧。明晚将军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我让厨房做。”
他对吃的一向不太上心,在军营里时冷馒头也能啃几天。
“我都可以,你定就好。”
第二天培镜来到了李府。
她这是第一次来,锦钰郡主驾临理应由张氏带头出来迎接。但她来得很低调,没有提前通知。她到了李府后按规矩先去见了张氏,给她们准备的礼物也都合乎规矩,礼数上不出一点错。
走完流程,她才来到蕉禾院。
因今日姜培镜要来,培风一早便把于画打发出去了。
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戴了顾家作坊送来的新样品。于画一见便双眼放光。
培风就告诉她京中开了一家颇新奇的首饰店,很得年轻姑娘们的喜欢。
于画心痒难耐。
反正白天李岩不在,于画就带着五月和枝儿出门逛街去了。她要买几样新鲜首饰,为自己增添颜色。
“听说靖王妃的妹妹在你这里做客,怎么不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