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8章两面性(6K)
一切是在尤洛丝清点损失，观察二十五座【光棱塔】和【脊针爬虫】修复情况的某个瞬间，突兀地发生的。在尤洛丝和松月琦的身后，原本一动不动，在尤洛丝的控制下无法有一丝多余举动的【暗影萨满】，忽然间抬起了双手，甚至看都没有向前看哪怕一眼，手中的两根短杖之上，辉芒一扬，旋即，一道黑色的魔光自短杖中激射而出，直接绕过了尤洛丝的身体，向着她怀中的【松月琦】狠狠砸了过去!
尤洛丝的反应同样极快，在察觉到这一击的瞬间，她已经抬起左臂，以臂甲上金光抵御那袭来之物，但那攻击似乎是某种指向性技能，竟然是如流水般顺着尤洛丝臂甲滑开，冲进了松月琦的体内。
在这一刻，尤洛丝右臂一道金光射入松月琦体内，乃是她库存中的一间防御卷轴，她在将卷轴拿出的瞬间，便用手指的力量将卷轴撕了个粉碎，所有光芒尽数涌入松月琦体内，黑色与金色的辉芒，就这么在松月琦的体内猛然相撞!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啊啊啊啊! ! ! ! ! ”
瞬息间，松月琦发出了如同被残杀的猪罗般撕心裂肺的怒吼，他的腹部、头部、脊椎、小腿，在同一时间长出了大量诡异的增生血肉，腹部钻出青蛙的头部，发出“呱呱”的怪异吼声，头部眼眸被刺穿，长出一根不断扭动挣扎的鸡爪，脊椎开裂，数根无法正常行动的蜘蛛脚和蠕动息肉如肠子般流了满地，小腿之上，大量骨刺逆刃开裂,向着他自己的体内倒刺了过去。
【妖术】，暗影萨满的二技能，将将一个敌方单位变成人畜无害的动物。然而，暗影萨满此刻的一击，是他等待了太久太久，无时无刻，不再用恨意、怒火、恐惧、绝望去滋养的，最恐怖扭曲的妖术!
他等待了数年时光，在无数个日夜的绝望痛苦，毫无反抗之力的奴役中，为尤洛丝开疆拓土，助她击败了无数强敌，而那恨意便不断升腾，不断扭曲，直到在这一刻,在【石镐】的病毒在他体内激发，强化他的力量，给予他短暂的，仅有的动手时机的一刻，将其全部释放，投射在本就应重伤而抵抗力剧减的松月琦身上，要将其直接变形成一个丑陋扭曲的突变体，在无数的排异反应，内脏的扭
曲挤压破碎当中，将他直接化作一摊快速死亡的烂肉:尤洛丝射出的金光在松月琦体内四处奔走，不断抑制
这些狂涌的黑色光流，让松月琦不至于在一瞬间彻底腐烂死去，二者交锋之间，尤洛丝已猛地回头，想要处理暗影萨满，但此刻，暗影萨满已抢先一步，将自己的两根短杖直接瞄准了他自己的双眼，尖牙绽开，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如释重负的微笑。
“…小姑娘，你要坚持下去啊。”
这是【暗影萨满】在人生的尽头，所想的最后一句话
瞬息间，两道他生平以来最强的【苍穹震击】径直洞穿了他毫无防备的双眼，以最快的速度钻进了他自己的头部，将所有的大脑和内脏焚烧殆尽。
他自杀了。
暗影萨满很清楚，一旦自己出手，等待自己的就会是被尤洛丝直接抹去全部意识，永远沦为其工具走狗的结局，比起第二次背叛的风险，尤洛丝宁可放弃保留圣选塔意识带来的各种额外加成。
因此，这同样是积蓄已久，思考许久的，能用最快的速度将被强化过数次的自己直接击杀的方案，得益于之前其它圣选塔的暴走，暗影萨满抓住一切机会，让自己的身上也积攒了足够多的伤害，并能在此刻将自己灭杀，终结这地狱般的循环。
当一切结束后，暗影萨满【罗斯塔】焦黑的尸体颓然衰落，跌落雾海当中，在海面上浮浮沉沉，脸上凝固着最后一刻的笑意，尤洛丝静静望着海面上的遗骸，片刻后，却是无奈地笑了笑。
“按以前报废的那几座人形塔的经验，人形塔哪怕保留意识，也会在两到三年内被磨灭一切抵抗意志，方便我同时获取安全的手下和保留意识的加成，可如今看来……你却是个值得我尊敬的敌人啊。”
尤洛丝怀中，松月琦已经不再哀嚎，因为他的声带已经被一根刺出的蟹钳撕裂了，他那张被各种扭曲血肉撕裂的脸上，只能发出“咕叽咕叽”的粘液喷涌声，她低下头，从背包中拿出了一瓶紫色品质的药剂，直接倾倒在了那已经开裂，内部布满吸盘和鸡皮的畸变大嘴当中，药效开始迅速发作，他血流如注的身躯开始逐渐止血，血肉蠕动，畸变的裂口开始愈合，却没能让任何一处畸变彻底消散。
“顶级治病药水，也只能保证你的存活么?”尤洛丝打开松月琦的个人面板，看向那一个个已经支离破碎的技能列表，轻声叹息:
“看来，哪怕有所成长，人生也不会简单到知错就改，便可一帆风顺啊。”
“主母，我来——这……”
远方引擎声呼啸，【恩达洛尔】已经来到了尤洛丝的身边，他刚想说话，看到松月琦的凄惨模样，瞳孔猛缩,视线扫过一旁飘浮的暗影萨满的尸体，当即明白了一切,选择了沉默。
“他刚刚喝了药水，照顾好他，顺便把罗斯塔的尸体安葬好，这是可敬的强者。”
尤洛丝轻轻抱起怀中看不出人形的烂肉，轻柔地抚摸着已经晕厥的松月琦凸起的鱼眼，将他交到了恩达洛尔的怀中。
“您能，主母?”
“我去看一看他们的小马脚。”
话音落下，尤洛丝已化作一道金光，在半空中散出一道一次性道具带来的侦测波纹，将周遭的一切现形，所有的水上飞机被其散出的光流磨成粉末，旋即，尤洛丝落在了莫岚众人曾经栖身的岛屿之上，视线停留在了那位于岛屿中央的【虚空坑道虫】节点之上。
尤洛丝落下，伸出手触摸那棱晶构成的虫躯，后者弹出数根水晶尖刺，想要弹开尤洛丝的手，却如同羽毛挠在金刚石上，弯曲碎裂，尤洛丝按着那坑道虫的壁垒，闭目感应，去寻找那因为坑道虫被激活而带来的无尽点数反应
随即，她抬起头，海蓝宝石般的美眸眺望远方，平静看向了【补给港口】的方向。
“……是这里啊。”
下一个瞬间，尤洛丝并未击碎这坑道虫，而是直接升入空中，向着港口的方向，化作金光，疾驰而去。
“你的闲棋应验了。”
正在向着港口疾驰的路途中，莫岚接到了来自【石镐】的【改写目标已自毁】的提示，很快便猜出了前因后果
“如果小Y哥们给力，松月琦这波应该是烂穿了。”“如此便好，在不消耗额外物力，冒巨大风险的前提下，这已是很不错的结果了。此外，我的所有水上机都被摧毁，新的正在用灵力凝聚，请稍候片刻。”
闻言，镇海轻轻颔首，并未露出任何喜悦或者自傲的情绪，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怎么说呢……感觉好平稳啊。”
两人身旁，苏采抬手挽了一下飞到嘴边的长发，情绪有些复杂道:
“我本来以为会出现一个精妙卓绝，来回穿插，细致入微，九曲十八弯的计策来出人意料，都做好把脑子带上玩游戏的准备了，结果全程只需要开两枪就行了……”
“让您失望了么，苏小姐?”
镇海微微笑道:
“虽然我也不讨厌那些妙趣横生的谋略故事，但实际上，谋士的工作不是纸上谈兵，也不是艺术创想，而是寻找到切实可行的，解决问题的方式。若能用一把枪打穿对手，便自然无需费力舞剑。若可未雨绸缪，便无需急中生智。
任何精妙绝伦的计谋，落到实处，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又一个高效的行动组合而成的成功任务组而已。所谓【白衣渡江】，本质就是伪装成商人平民尝试骗过敌人的眼睛，【空城计】，本质则是把城门打开赌敌人心生猜疑，都是将【情报】和【实践】归纳后的高效执行，但若说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未免就太过狂妄了。
归根结底，【谋略】便是将一切能获取的情报获取后，尽可能将一切因素归纳总结，寻求最高效安全破敌之法的工作流程，若将其神化，执着于追求所谓【惊世智慧】，或许反倒容易弄巧成拙了。”
就在众人说话的同时，莫岚等人距离港口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而就在坑道虫虚空通道的上方，海平面之上，尤洛丝化作的金光，亦在雾色苍穹之上，向着港口一路狂奔而去
她的双臂之上，蓄积的【等离子闪电拳】已经浓缩至巅峰，只需轻轻一挥，便无数奔涌而出的闪电球便可将一整座岛屿化为虚无，她的身影在空中疾驰狂涌，以远超莫岚众人的速度前冲。
她，将会和莫岚众人，在同一时间抵达港口。“哦，快到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莫岚众人向前方望去，视线中已经浮现了目的地的轮廓，此刻，距离抵达，还剩下五秒钟左右的时间。
五。
四。
三。
瞬息间，尤洛丝闪烁至补给港口的上空，低下头，俯视那海雾当中，被一道在她拳锋下脆弱不堪的屏障所保护的补给港口，双臂轻轻抬起，其上辉芒炽盛，向着一片寂静——
—轻轻放了下去。
恐怖至极的能流在尤洛丝的双臂上犹如乖巧的猫咪，哪怕已蓄积至极限，却依旧可随着尤洛丝的心念瞬间回收，平静下来，尤洛丝静静俯视下方的补给港口，凝视良久
而自始至终，那广场上的另一只坑道虫节点，没有任何事物涌出。
“我们到了。”
同一时间，莫岚众人自【雪无痕】状态中脱出，平安落在了由镇海定位提供的，之前提到过的临时港口之上。
望着比补给港口狭窄许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港口，忽然间，莫岚收到了两个虚空坑道虫节点几乎同时被毁的消息，挑了挑眉，对着镇海道:
“和你想的一样。”
“如此便好。”
镇海依旧平静，她对着莫岚轻轻颔首，眉眼带笑。“看来，尤洛丝女士的速度，的确很快呢。”早在出发之前，询问了莫岚虚空坑道虫特性的镇海就为众人提供了一套完整的撤退方案。
在方案中，镇海早已预料到尤洛丝有办法顺着坑道虫的指向找到补给港口的位置，因此，补给港口于众人离开的瞬间便会被直接废弃，所有电子设备内的信息，网络装置都已经被埃吉尔和镇海直接摧毁，以防留下任何情报。并在出发时，同步在尽可能远的位置建立一个用于保存坑道虫自身的节点，再向行动地点进发。
在完成针对松月琦的行动后，众人直接沿着虚空坑道虫的通道向补给港口撤去，并借助虚空坑道虫通道能量态，可以中途退出的优势，半途撤出通道，直接向着临时港口狂奔，借助苏采提供的宝可梦技能卷轴【顺风】提高飞行速度，在小老弟帮助下，全速向临时港口撤去。
这样一来，可以以最快速度抵达据点，借助临时港口的反侦察力场抵御尤洛丝可能的广域侦测，也能逃出逐渐缩短的包围圈，脱离本就即将被发现的补给港口，在新的据点驻扎下来，完成突围，至于隐藏的第三坑道虫节点，若是能存留下来，后续会更方便，若是被尤洛丝发现，也算是弃车保帅，是可以接受的资源交换。
“确实厉害，这样一来，我们暂时能喘口气了。”
苏采轻轻点了点头，道:
“唯一可惜的，就是这波估计没能彻底击杀那个松月琦，废应该是废了，留他一条命，总是不爽。”
“这就是伪娘相斥理论么，苏曾祖?”
“爬!”
“苏小姐说的很对，不过，这也是在尤洛丝给予的压力巨大的情况下，以最小资源能做的最好局面了。”
镇海轻声道:
“而且，如果我对尤洛丝威尔森这个人的判断正确……留着松月琦，也不是一件太坏的事。”
尤洛丝静静地望着眼下空无一人，所有情报装置都被摧毁的补给港口，片刻后，哑然失笑，轻轻抬起右拳，凝聚出一道金光，一拳【光束拳】径直砸下，轻描淡写挥出这金光后，转身离开。
被金光贯穿的虚空坑道虫瞬间碎裂，紧跟着，无处释放的狂暴能量向着四面八方爆碎而出，直到将整个岛屿化为金光中绽放的尘埃云。
紧跟着，尤洛丝回到了恩达洛尔和松月琦的身边，她落至地面之上，低下头，静静凝望已经面目全非，被恩达洛尔抱在怀中，扭曲可怖，如同一团诸多动物被缝合在一起后形成的肉块的松月琦。
在他们身边，圣选塔【清流】已经被召唤了出来，正在麻木地举起手中法杖，为松月琦进行治疗，少女眼眸被迫锁定在松月琦身上，余光瞥见一旁小岛上属于暗影萨满罗斯塔的墓碑，眼中有泪光划过。
在这一刻起，她彻底孤身一人了。
尤洛丝望向在恩达洛尔怀中【蠕动】的松月琦，轻声问:
“检测结果如何?”
“暗影萨满的最后妖术威力超出想象，再加上当时的他本就身负重伤，现在体内还有墨澜等人下的剧毒，要想完全恢复，非常困难，目前他已经失去了80%的战斗能力，保持存活都只能勉强，继续作战……应该是很难了。”
“我知道了。继续治疗吧，回到束魂尖垒，我会动用其余资源想办法恢复他。”
“咕叽……咕……”
尤洛丝说着，忽然间松月琦挣扎着，丑陋扭曲的面庞发出阵阵呜咽，声带被勉强修复的他只能用粗劣的嗓音艰难发声。
“我……丑……怪……妈妈……别……我……”
听见松月琦的声音，尤洛丝立即半蹲下身，从恩达洛尔的手中接过了已经是一团烂肉的松月琦。
从他身躯之上，脓水和带着强烈酸性的血水如雨滴落，将尤洛丝雪白的肌肤和华丽的晚礼服染得污浊不堪，尤洛丝置若罔闻，依旧用温柔的眼神望着那扭曲丑陋的面容，将他的头，或者说应该是头的位置轻轻捧起，在那散发着腐烂气息的息肉、裂口上轻吻，如同安抚婴儿一般，轻拍着松月琦的头部。
“没事的，不要害怕，琦，无论你被变成什么模样，你是我的孩子，我最爱的宝贝。”
她用抱着婴儿的姿势抱着只有自己一半高的肉团，在怀中轻轻摇荡。
“现在，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一切，交给妈妈就好了
在剧痛中挣扎的松月琦似乎放下了担忧，昏厥了过去，看着安静的畸变怪物，尤洛丝似自语般轻声道:
“当初担心墨澜能力繁多，为他安排罗斯塔这尊圣选塔，反倒是弄巧成拙，这么看来，保留防御塔的意识，贪图那些加成，是我贪得无厌了啊。”
“若没有这一举措，之前很多场战役，我们或许便会棋差一著。”
恩达洛尔摇头道:
“主母，这不是你的错。”
“那又能是谁的呢?宝贝，人最不该做的事情，就是为自己的错误开脱，这会让人心安理得地去软弱。不过你有一点说得很对，承受一部分利益，自然就要承受它带價来的危害，无尽世界，万物无非如此。”
尤洛丝低下头，似在沉思。
“清点一下吧，这一战，我损失了一座圣选塔，琦被暂时废掉，我需要花费资源来救他，这次资源交换，是我们的溃败，既然如此，我们便需要在下一次设法找补，单调的搜寻压制已然失效，是时候寻找一些别的方式了。”
“什么方式，主母?”
“首先，我们要明白莫岚在干什么，废掉琦的一系列行动严密高效，有一半可能是墨澜自己制定，另一半可能，则是他有了一位谋士，在我记忆中，恒常雾境中成功逃走的舰娘里有一位【镇海】，或许，他得到了一条聪明的小母狗。”
“既然如此，我们便能知晓一件事，墨澜在尝试收集这些舰船姑娘，而与此同时，思考一下之前两次冲突的事发地点，总结一下规律……办法，就有了。”
尤洛丝打了个响指，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笑意。
“宝贝，就让我们确认一下……事物的另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