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自家女儿?”孙芸娘冷笑着望向眼前装模作样的恶妇,再环视了一眼周围越来越多八卦群众。
“今日青岩镇众多乡亲在此,还请大家做个见证。”
她朝着四周施了一礼,便径直走到了继母面前,目光中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讽,“你可想清楚了再说话,我可不是你什么女儿,跟你更没甚家事可说。”
张翠花撇了撇她地包天的嘴,翻了个白眼,“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虽不是你生母,你弟弟却是你亲弟弟,血缘这种东西,可不是你想断就能断的!”
“亲弟弟,你确定是亲的?”孙芸娘语气嘲弄。
四周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又开始窃窃私语。
“你,你什么意思!你别冤枉我,我可没做过对不起你爹的事情!”张翠花赶紧辩驳道。
孙芸娘盯着继母的眼睛一动不动,还没说什么,她就慌了,不敢正视自己,有戏!
“你可还记得,你刚嫁过来第一年时,邻村忽然下了一场大冰雹,你那邻村表哥家房子被砸坏了,便跑到我家来借住了半月。”
“什,什么表哥,你说什么胡话?不记得了!”张翠花赶紧打断了对话,眼神却极力躲闪,一会摸鼻子一会捏耳垂。
孙芸娘还记得上一世念大学选修心理学时,老师就曾经提到过,掩饰撒谎的典型下意识举动就是不自觉地触摸五官。
想到这里,她便继续试探道:“我自小记性就好,他住进家的第一日,你们就在饭桌上眉来眼去,我吃饭掉了筷子,弯腰去捡,却发现你俩在桌下摸手勾腿,那时我年幼懵懂,直至近日回忆起来,才明白其中龌龊,唉,可怜我那爹爹性格老实耿直,从未怀疑过你们。”
轰地一声,吃瓜群众们彻底炸了,从低语变成了大声地讨论。
“血口喷人,你们别信她的!五六岁的小丫头片子哪能记得这些?她是想诬陷于我!”张翠花说得手舞足蹈,可越解释,周围人眼神越是兴奋。
孙芸娘唇角勾起,继续冷笑道:“爹爹每日早出晚归做杂工,你二人却瞅着空档,约在家里卿卿我我,有一日我还亲自撞见他从你屋里出来,还被你哄骗说是屋顶漏了,找他来修理,你道是与不是。”
瞬间,张翠花的脖子肉眼可见地涨红,心神彻底乱了,舌头也好似打了结一般,竟一时忘了如何怼回去。
“隔年春天,你儿子就出世了,举头三尺有神明,那孙铁柱到底姓不姓孙,天知地知。”孙芸娘眼神凌厉,一步一步逼得继母退了再退。
“小贱人,你瞎说什么!信不信老子撕了你!”孙铁柱见自己老娘不对劲,捏死拳头就想冲过去帮忙,脚才刚刚迈出,一条腿便伸了过来,绊了他一个狗吃屎。
抬头一看,刚才那把明晃晃的长刀,第二次又架到了他的脖颈上,整个人彻底蔫了。
孙芸娘当即就给长柏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步步逼近继母,淡笑道:“这样吧,你若是敢发个毒誓,我便重新认回你这个母亲,再跟你讨论‘家事’如何?”
在封建的古代,几乎所有的人都对神鬼迷信深信不疑,发毒誓可不是一般人有胆量做的。
张翠花也不例外。
即便她无法断定儿子是否姓孙,那些腌臜事也并不全是假的,叫她如何敢发这毒誓。
这贱蹄子真是恶毒至极,她把后槽牙咬的吱吱作响,强烈的恨意终是使心中的慌乱平复下来。
“你,你看这孩子,怎,怎么会有,让自家母亲发誓的道理,让大家看了不是成了笑柄吗,你若是不想借钱就算了,我,我们另想办法,让人把你弟弟松开,我们走便是…”
她慢慢走到了五体投地的儿子跟前,低下身轻轻推了推长柏的大刀,腆着脸尬笑道:“爷,您看我儿也没犯哪条大律,当着那么多人,也得讲王法不是,您把刀挪一挪,我们立马就走,我保证,日后再也不会来骚扰芸娘了!”
这算是变相做了承诺吧。
长柏侧脸看了一眼孙芸娘,见她点了点头,才松开了刀。
孙铁柱几乎是连爬带滚地站了起来,拖着老娘和早已吓傻的媳妇挤出了人群。
一时间,人群中有哄笑的,有怒骂浸猪笼的,甚至还有几个看客朝三人砸了几个鸡蛋和菜叶子,好不狼狈。
只是谁也没注意,那孙铁柱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前,竟缓缓回头,侧身露出了个阴狠的表情。
一切终是恢复了平静。
经过这么一出闹剧之后,按理生意是会受影响的,可怪异的是今日来吃面的人竟比平时多了不少,申时过了大半,面条便卖得干干净净。
也难怪现代的明星喜欢炒作博眼球挣流量。
孙芸娘麻利地把摊车收拾了一番,送去了胡铁匠处,又转身折返。
回家之前她得先去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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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芸娘还未走进茶楼便闻到了浓浓的茶香,在对面摆了这么久的摊子,这还是第一次进来,听说这家茶楼一壶上好的茶便要花去半两银子,就她现在的经济实力,可舍不得。
她缓缓走进二楼那个熟悉的雅间。
隔三差五,那人都是在这里喝茶,应该不会错。
雅间的门虚掩,门缝中透出那白玉无瑕的脸庞。
那人又是单手扶腮状,慵懒地靠在窗台,双眼紧闭,仍由阳光洒下面庞,映照出那弧度完美的下颌线和微微凸起的喉结。
这姿势若是放在寻常男子身上,难免显得娘气了,于他,却是一副活色生香、极尽魅惑的美男图。
孙芸娘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耳根子肉眼可见地红了。
难怪世人都想当皇帝享用后宫佳丽三千,若是给她这样的佳丽,怕也是君王从此不早朝了。
“谁?”那人似是觉察了什么,双眼一睁,目光锐利,一股杀气直奔门边。
她这才晃了晃刚才那色令智昏的脑子,定下心神,连忙道:“是我,孙芸娘。”
“进来吧。”
进门一看,那人眉眼间的凌厉,瞬间又消失不见,依旧是那副温润之色,哪里又有什么杀气,果真又是她看岔了。
“无风公子,今日真是多谢了,请受我一拜,日后,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公子尽管开口,我定会报答。”孙芸娘福了福身。
这一阵子相处下来,她早已发现那个冷脸的长柏身手不凡。
只要无事,便紧跟在魏无风的左右,她可不会认为这样厉害的亲卫死士,没有的主子示意,肯好心来救她。
所以才会上门亲自感谢。
尽管她也知道,这贵公子哪里可能会有求于一个村姑,但,礼数还是得有的。
魏无风端身正坐,定定地看过来,“做一顿晚膳如何。”
对方却忽然身体一僵,傻了眼。
他侧头疑惑,似有些不解道:“这要求可是过分了?”
“没有没有,不过分,不过分。”孙芸娘连忙摆手,她只不过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这个无风公子行事一向不走寻常路,时常让她摸不着头脑…
见对方应了下来,魏无风终是翘起了唇角,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走吧,去你家。”
“现在?”孙芸娘抽了抽嘴角,这么会有这么随性的人啊。
还有,什么叫去你家,她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可?”对方幽幽的声音传来。
“是,不是!公子别误会,我是说,今日晚了些,集市的菜已经不新鲜了,待明日我起早些,多买些食材,再招待公子如何。”这魏无风实在是过于随性,弄得她十分被动。
“不用,你家有什么就做什么,我吃的少。”
话已至此,她还能说什么,谁让自己开口说的报答,人不能言而无信不是。
于是,一路上就变成了这样的画面,孙芸娘在前面引路,后面跟着个白衣飘飘谪仙般的公子。
再后面,还有他那个冰块脸的护卫。
魏无风话少,长柏更是个锯嘴葫芦,除了她刚开始刻意寒暄了几句,三人几乎全程无话。
那个贪玩的长顺也不知跑去哪里了,有他这个话痨在,定不会如此尴尬。
当然,尴尬的其实也就是她一人而已,那二人看上去倒是没甚不自在的。
很快走到了自家小屋,恐邻居听到男子的声音会担心,便先给严二嫂打了个招呼,提到了今日继母来勒索的事。
严二嫂听后却是若有所思,提起了昨日去修文县赶集的诡异事。
原来赶集中途,她遇到了李婶子正跟一个妇人说话,许是做贼心虚,神态极尽鬼祟,其中那妇人的背影着实有些像张翠花。
孙芸娘心中一下了然,又是这个老虔婆,暗暗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回到屋里,却只见魏无风一人,他拿着一本书,老神在在地靠在她家的躺椅上,如若无人之境。
还真是一点也不客气啊…跟进自己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