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2
艾弗里家——也就是妈妈所在的套房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一切布置都跟她上一次离开时一模一样。妈妈看上去似乎也不错。
帕萨莉放下东西,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喋喋不休讲述这半年里发生的所有大小事——从最近拿到了古灵阁金库钥匙,米莉安为平衡恋爱和学业而烦恼,跟阿尔法德签订合作协约,有同学(弗林特)因为种种恶劣行径而转学,到魁地奇比赛最终还是以斯莱特林获胜告终,她当上了周刊社团的副社长。
“还有,门钥匙制作进展很顺利。如果我加把劲,说不定假期期间就能做出来。而且我的专利已经有了第一桶金,我就快要成为一名独立自由的女巫了。”她抱住妈妈小声地炫耀。
妈妈欣喜、兴奋又欣慰地一个劲摸着她的头发,拍她的背说:“我的小女巫这么能干了。”
帕萨莉咧嘴笑了,随即撒娇地表示接下来圣诞节后想去找米莉安玩。
“去吧,去玩吧,”妈妈欣然同意,随即问:“准备什么时候去?还回来吗?”
“我还没定。得看能不能再来看你……”她有些别扭地说。
“直接跟你外祖父母说一声,他们会派多多去接你的。”妈妈立刻就明白了她的试探和小心思,温柔地说,“这次不就很好吗?你外祖母说你提前写了信说要回来。”
“但这里不是我们自己的家……”她噘着嘴,还是觉得很不得劲——艾弗里夫妇帮她照顾妈妈,应付魔法部起诉,允许她来看妈妈,还帮她开金库,可这些都无法掩盖一个对她而言最为关键的事实:他们不喜欢她并视她的存在为耻辱。
“萨莉,忘记了吗?你没必要在乎他们。他们提供的帮助如果正是你需要的,就接受;如果不是,不用理会就行。如果实在很担心,不妨就把这一切当成是我给你的,好吗?”妈妈又摸了摸她的头发,在上面落下一个吻,“你只需把握自己最想要的,才是最重要的。”
帕萨莉感到愧疚不已——在处理艾弗里夫妇的问题上,妈妈选择挡在了她前面。可妈妈身体不好,为她已经牺牲了大半健康——透支了很大一部分生命,她没法理所当然地再享受对方的庇佑了。
她长大了,应该学会承担这些并保护妈妈才对。
兴许等毕业后,她能回到自己家,艾弗里夫妇会愿意考虑让她接走妈妈——前提是她还得能证明拥有足够支撑妈妈医疗费用的收入并愿意为艾弗里家提供一些具有价值的帮助。
可能等待她的未来并不自由,但却是一个独立的、不完全受人摆布的未来。
“……如果我真正独立,我们能再回到自己家吗?”她缩在妈妈怀里,喃喃地问妈妈,也是问自己。
“……萨莉,有时候事情没法一下子都想明白并做好规划的。即便能够如此,计划也总会被各种状况打乱,不是吗?”妈妈沉思了一会给出了回答,“但我希望你多看到自己的进步,多为努力得来的成果而高兴。我们得重过程,而不是结果。”
帕萨莉没说话,而是把妈妈搂得更紧了——这种摸不准未来会怎样的感觉真讨厌。
“这样吧,如果你还是不放心,就往最坏的情况想想。假设毕业后,你没有足够照顾自己的能力,我还在这里呆着,你的外祖父母也会让你来看我,我们还是能够见面的,不是吗?”
帕萨莉想了想,还是不太确定,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全部顾虑:“可那时候我已经成年了。我知道他们现在照顾和帮助我是因为你担心我还没有独立能力。一旦我成年,有了工作和住处,他们不一定还会愿意让我进出这栋宅子……”
“但如果你变成一个很优秀的人呢?”妈妈凑近她耳朵说,声音里带上了狡狯的笑意和骄傲:“我想,他们不会愿意因此跟你交恶的。”
帕萨莉抬起头看向妈妈,只见对方眼里闪着狡黠和调皮,“不论如何,你的外祖父母跟其他纯血家族的家长一样,也很喜欢跟有能力的人攀关系。现在他们肯帮你,未必没有这样的成分在里面。你要好好利用这一点。”
可那样的话,你就变成人质了。我们都不会自由的。帕萨莉忍住了将这句话脱口而出的冲动,因为妈妈已经心情很好地转移了话题。
“这次你还要去慈善院吗?”
“我打算用自己的钱去对角巷买点吃的东西,给慈善院带去。现在那边物资很紧缺。汤姆去别的同学家做客了,今年不回慈善院。”提到汤姆,帕萨莉的情绪更差了。
“你们吵架了吗?”妈妈立刻就听出来她不高兴了。
“……没有。”帕萨莉不想告诉妈妈汤姆联合其他同学把弗林特赶出了学校,但也引起了一些人疑心的事,更不愿意谈到自己提醒了他,可对方不但不领情,还跟她冷战的事。
“不管闹了什么别扭,都要好好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并站在对方角度考虑问题,好吗?”妈妈说,低头看了看她郁闷不快的脸。
帕萨莉不服气地撅起了嘴,最终还是忍不住争辩:“可他就是变得越发自高自大了,听不进别人的忠告!有错的根本就不是我!”说着,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客观地告诉妈妈,有个男生被几个同院同学欺负,汤姆就和别的同学联合,教训了欺负人的这伙人里的小头头。尽管做得小心,也没给抓到把柄,可阿尔法德还是产生了怀疑,疑心背后是他在操纵整件事。出于好心,她去提醒汤姆要低调一点,毕竟如果阿尔法德产生了疑虑,其他人和老师说不定也会有类似怀疑。而且这些欺负人的同学都是出身名门,他肯定惹不起。
“当然,他这么做也不全出于善意,还为了拉近跟一些人的关系。比如一起教训人的同学也想把这个欺负人的家伙赶出球队——他不仅喜欢欺负人还极端,导致好几个不错的混血队员退出了球队,弄得其他人训练压力加大。”
“事后,我出于好心,才私底下提醒他,可他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一直对我拉着脸。”帕萨莉噼里啪啦地把心里的不痛快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感觉前所未有的畅快——毕竟这件事不能告诉米莉安和阿尔法德。
妈妈认真地听完,赞同地点点头,随即将自己的看法娓娓道来:“这件事你做得对。作为朋友,你的确应该告诫汤姆。而且你的方式也很好,照顾到了他的自尊。但他是否听得进去,又会否因此不快,我觉得你就没必要太过较真了。就像别人的建议,你也不一定会采纳,不是吗?比如我劝你不要因为外祖父母的帮助而有太大心理负担,可你还是忍不住,对吧?作为朋友,把握好分寸其实不仅是对对方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想想看,对方不想接受你的意见,你还一个劲唠唠叨叨,最后肯定双方都不开心。你尽到了朋友的职责,这就很棒了。我为你感到骄傲。”说着,妈妈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搂过来亲了一下。
帕萨莉不太情愿地顺着妈妈的思路想一下,的确如此,可还是不高兴,忍不住半是抱怨半是撒娇地噘着嘴说:“你就不能完全向着我吗?这件事就是汤姆不对。”
妈妈噗嗤一声笑了,立刻意会地一手搂住她,一手捧着她的脸,在上面落下一记亲吻,接着劝哄地说:“那当然,你做得对。可我也不想让我的小女巫因为做了正确的事而不开心呀。”
得到了想要的安慰和关心,帕萨莉心满意足,接着马上又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转移了话题——妈妈说的有道理,没必要因为汤姆的过错而惩罚自己。而且,她都已经十六了,还对着妈妈撒娇,真够难为情的。
但妈妈笑眯眯地,一脸温柔地看着她。帕萨莉心里暖融融的,脸更红了,决心要成熟一点——起码得比汤姆强。不能让妈妈看到她还像个小孩似的。
为了重新向妈妈证明自己,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一门心思沉浸在门钥匙研究,作业和复习中,只有当被催促时,才短暂地休息一会。
不过,这样一来,她便没有时间出门买礼物了,只能在圣诞节临近前,拜托小精灵多多。至于给慈善院的物资,她打算亲自采购并在去米莉安家之前把东西送过去。
“怎么啦,萨莉?最近情绪不好?”眼见节日将近,她的情绪却低落起来,终于有一天,妈妈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发问,“嘴巴都能挂雨伞了。”
帕萨莉抱住妈妈,把脸埋进对方肩膀,忍了忍,还是闷声说:“没什么。”
“我一直都在这里呢,只要你想来,随时都可以写信给你外祖父母。累了就休息一下,让多多带你去对角巷逛逛,你外祖父母应该也是默许的。”妈妈想了一下,柔声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但妈妈没有完全猜对她的心思。这是她第一个在校外过的圣诞节。第一个跟妈妈重逢后一起过的圣诞节。她多想跟妈妈一起去对角巷采购呀,就像以前过节时,两个人跑到附近的城镇上一样。她们可以嘻嘻哈哈地边走边开玩笑,说闲话,一起透过起雾的玻璃看橱窗里的漂亮东西,吃街边卖的热乎乎的炸薯条。
圣诞节的对角巷一定很热闹很有趣,说不定还能碰到米莉安他们。她可以把自己的妈妈介绍给朋友,也可以认识朋友的妈妈。她希望妈妈能跟她一道,自由地走在街上。
不过她的不高兴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妈妈兴致勃勃地要一起布置所住的套间:“以前我们过节,你帮不上太多忙。但现在可不同了。”说着,她咧嘴笑了,扬起了眉毛,同时眼角旁出现了几道笑纹,“我认识一位很能干的女巫了。”
一起布置屋子。这也是以前她每年都会跟妈妈一起做的事——只不过那会她还小,帮不上多少忙。
而现在,这里虽然不是她们的家,可——妈妈在这里呀。
帕萨莉立即忘记了不快。她心里热起来,禁不住清了清嗓子,开起玩笑来——学着米莉安有时候装出的大小姐模样挺了挺腰,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当然,女士。我提供最好的圣诞服务。请问您有具体要求吗?”
“如果可以的话,请帮忙把这棵圣诞树装点起来吧,我想要冰晶,雪花,还有棒棒糖装饰品。此外,窗帘上要挂冬青枝和松果;壁炉上要有红袜子,铃铛和红丝带。”妈妈笑了,配合着说。
“你要求太多了,女士。这些可是很贵的。”帕萨莉见妈妈很上道,忍不住捂住嘴笑了一下,然后故意装作很坏地说。
“是吗?有多贵?”妈妈见她笑了,扬起眉毛,更加大惊小怪地问。
“要二十个吻呢。”帕萨莉大言不惭地叉着腰说。
“要先付定金吗?还是一次性结清?”妈妈假装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说,“像你这么可爱的小女巫,只要二十个吻就够了吗?不要更多吗?”说着,妈妈把她按在怀里,捧住她的脸,一连在两边脸颊上落下好几记响亮的亲吻。
帕萨莉咯咯地笑了,随即拿出了魔杖。
就这样,她们将套房布置了起来,整个过程十分有趣。她们不时扮演着主顾的戏码,帕萨莉总要求“加钱”,妈妈则欣然给予,同时还不时地表扬她优秀的“业务”能力。更有意思的是,她还从妈妈口中知道了不少与巫师过节有关的趣闻或者以前妈妈在艾弗里家或学校过节的情景。
装点套间只用了大约两小时左右但期间充满了欢笑。
然而,等一切告一段落后,妈妈突然想起来般又嘱咐:“萨莉,你能很好地照顾自己,我很为你感到骄傲。从学业到生活,你本身几乎没有让我可以担心的地方,亲爱的。但只有一件事,我得得到你的保证,不然无法安心。门钥匙虽然做好了,可也千万别一个人贸然尝试,好吗?这毕竟是未经魔法部检测和注册的。我不想你出什么意外。起码在你确保能找到稳妥的测试办法并检验无误后,才能使用。”
帕萨莉立刻感到刚刚的快乐散去了不少,瞪大了眼睛,既委屈又不解:“可我马上就能回家了。你也很乐见其成的。”
“的确如此。但我更不想你出什么意外,亲爱的。门钥匙出意外的后果比起失败的幻影移形好不到哪里去。我知道你在你这个年龄,甚至比很多成年巫师都要能干了,可我希望你能在这件事上谨慎一些。我不想你出事。”妈妈摩挲着她的脸颊轻声说,“因为魔咒和装置试验致残或者丧生的巫师太多了。我不想……至少你要找到可靠的检验办法。”
帕萨莉沉默地撅起了嘴。
这段时间的辛苦有了回报,门钥匙最后几个环节终告完成,标志着她一直以来最主要的又一个心愿终于实现。让人更有底气了。
她因此一连好几天兴奋激动到睡不好。
说实话,这比古灵阁里有加隆还让她振奋。
要不是因为在艾弗里家门钥匙不顶用,她早就想触碰那本已经被磨得有点旧的笔记本,回家看看了。不知道后院里以前妈妈开垦的菜地已经荒成了什么样子,前院篱笆边缘的山茱萸,鸡爪槭和石楠树还在不在,蔷薇是不是已经长疯了,房子边角、墙缝和门廊上地板缝里是不是也都钻出了雏菊和狼尾草之类。
况且,她很为自己的设计感到骄傲——不同于传统的门钥匙,单纯触碰笔记本并不能让其发挥功效,使用者得把笔记本翻到特定页数并戳不同字眼才行。笔记本上写满了许多普通魔药配方,如感冒剂,肿胀药水之类,倘若不慎丢失,也不会有人感兴趣乱翻。
“帕萨莉,我要你的保证。没有什么是可以拿生命冒险的。没有了生命,你将再也无法体会这一切。你忘记了吗?”妈妈温柔但严肃地说。
帕萨莉扁了扁嘴,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事情在快要成功的时候,得格外小心。因为这时候人是最容易得意忘形、从而出岔子的。”妈妈又说。
“……我知道了。”
这样一来,她也没法跟朋友分享这个好消息了——万一米莉安或者阿尔法德想冒险尝试呢?正如妈妈说的,没有经过检测,不能轻举妄动。不论是她自己的身体,还是朋友们的安全,她都得很当回事才行。妈妈说的对,得慎重对待这件事——找到办法检测门钥匙百分之百安全前,得先对朋友们保密,以免他们也因为好奇而撺掇她尝试。
好在短暂的扫兴后,她很快想开了——不就是检测方法吗?难不倒她。连复杂的门钥匙都做出来了,检测方法想必也不会棘手到哪里去。
最终,一切还是在静谧,幸福和温馨中度过。平安夜这天,她们在音乐声中享用了圣诞晚餐,然后跳了舞,把礼物一一分派和打包完毕,再让多多把它们送出去。随后,她们读了一会书,讨论了几个可能用来检测门钥匙的办法,洗澡躺到了床上,一直聊到很晚才入睡。
次日,一睁眼,帕萨莉就迫不及待地叫醒妈妈,拉着对方去圣诞树下拆礼物。
她给妈妈买了好多杂志,书和有趣的小装置。
“这样你就不无聊了。”她开心地说,立刻得到了妈妈惊喜的亲吻和拥抱。
妈妈送了她好几身漂亮的新衣服,正好可以做客穿。
米莉安送了她一套漂亮的自动书签及一封信,告诉她家庭聚会于30号举办,届时穿裙子来,不过不用太正式;阿尔法德的是一副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皮做成的柔软女士手套,戴上后手会变成奇怪的动物爪子。他也附上了一封短信,表示自己的父母今年宽宏大量,允许他去米莉安家做客,到时见。
其他朋友礼物各异:柳克丽霞送了一只樱桃色的唇膏和浅粉色的自动上色指甲油;伊格内修斯是一大盒自家烤制的重乳酪蛋糕;穆丽尔居然给了一本她自己的心得,总结了“如何平衡恋爱和学业”,想必是米莉安找她聊过后的产物;威夫特送了一副精致的书写工具并附一封信,问她31号那天能否到他家去,他们准备到时候也给汤姆过个生日但请她千万对他保密,因为想给他一个惊喜;汤姆没有送魔药,而是一套飞天扫帚护理工具——考虑到他之前送了扫帚,这个礼物虽然也很昂贵,但就像魔药一样,实用却仍毫无惊喜。
此外,还有许多周刊社团,斯拉格俱乐部以及决斗小组成员送来的贺卡。帕萨莉边把礼物和贺卡一一打开,边告诉妈妈这些东西来自谁以及他们跟她都有哪些交集。
“你都送了哪些东西给他们呢?”妈妈看着她拆礼物和贺卡,好奇地问。
“我送了莉莉安一副变色眼镜,阿尔是一条蛇形围巾,穆丽尔是一把魔法修眉刀,柳克丽霞和伊格内修斯是两本情侣款相册,威夫特是一只会把水变成果汁的杯子,汤姆是一对多功能魔法袖箍。”
“礼物选得不错。”妈妈轻快地说,“真高兴看到你交了这么多朋友。”
“哦,可我现在真正亲近的朋友就只有米莉安和阿尔法德。其他人现在可都各忙各的,我们已经很久没一起聚了。”帕萨莉闷闷不乐地说。
“可他们还是给你送礼物的呀。朋友总有亲疏,不可能跟每个人关系都很要好呀,那样你也忙不过来,不是吗?”妈妈立刻安慰道。
“我知道。”她高兴起来,抱住了妈妈——她怎么能不清楚呢,只不过能得到妈妈的劝慰实在让人心里暖洋洋。
到了30号这天,在妈妈的建议和帮助下,帕萨莉穿上了一身浅粉色、胸前别着一小束红玫瑰花苞的长袖百褶裙,在外面披上了深灰色、浅粉边的斗篷并把头发打理了一下,让它变得更柔顺。随身携带的褐色手提箱里也装了不少东西:有给米莉安父母的礼物,汤姆的生日礼物(米莉安邀请她过夜)以及她自己的换洗衣物等。
“我已经跟多多说过了,她会带你去慈善院的。你们路上小心。”临行前,妈妈又一次嘱咐道。
帕萨莉点点头,“我记住了,你放心。”
“去吧,好好玩。”妈妈说完,示意多多带她离开。
“请小姐跟多多来。”小精灵得到吩咐,冲妈妈鞠了一躬,随即拉着她的手走出了房门。
“多多,我们不幻影移形去对角巷吗?”帕萨莉跟着小精灵来到走廊上,对方却没有带她幻影移形,而是一个劲朝前走,有些莫名其妙,也有点着急——她原本计划,多多把她放到对角巷后离开,好让她在那里购买给慈善院的物资,从而通过临时通道回到伦敦,将东西送到科尔夫人手中,最后返回对角巷,使用那里的公共壁炉去米莉安家。
“夫人吩咐多多带小姐使用壁炉。小姐要去别人家做客,自然要以巫师做客的方式出行。”
“……好吧。”帕萨莉有些惊讶,也有些计划被打乱的不快,但更多的是不舒服。她忍住了没说话——兴许她可以到了米莉安家后再使用朋友家的壁炉回对角巷。
多多似乎对她的想法一无所知,反而兴高采烈地抬起头,用一双巨大、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她说:“小姐,夫人吩咐了,要您通过壁炉直接去朋友家。巫师们去朋友家做客都是使用壁炉的。您从家里走再方便不过了。”
帕萨莉勉强笑了笑,感到胸腔内一紧——不知道艾弗里夫人这个决定是什么意思。
对方不是曾经说过吗?不许她在这栋宅子里乱走。而且现在是圣诞节期间,这里或许也会有其他家族成员光顾,她这样堂而皇之地使用壁炉,不会让别的艾弗里看见吗?还是说,艾弗里夫人是抱着别的什么打算?
想着这些,她皱起了眉头,神经越发紧绷起来。
很快,她知道了这其中的缘由——
当穿过华丽但狭窄的长廊,转过几道弯,下了好几段台阶后,她被带着穿过了又一道同样华丽、但宽阔得多的走廊,最终来到一间敞开式的豪华客厅门前,便见到了一个还算熟悉、但从未说过话的人:帕里特里-艾弗里。
准确地说,是这个斯莱特林同级同学和她名义上的外祖父艾弗里先生正坐在装点得温馨又华贵的壁炉前,围着一张水晶小茶几在下巫师棋。
听见她们到来的动静,两个人都抬起头来。
艾弗里先生一点也不为她的出现感到意外,反而早就知晓似的打量了她一下,继而冲她点了下头问:“要去同学家玩?”
他语气算得上温和。若不是场景和身份完全对不上,帕萨莉会以为自己真就是来外祖家度假,期间受到朋友邀请前去做客,外祖父便这样问——或许还会嘱咐她早点回来之类。
但正因为一切压根不是这么回事,所以此时帕萨莉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却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颗刚刚栽好的树,僵硬地一动也不会动了,感官和大脑好像也变成了植物的一部分。
先不谈艾弗里先生到底为什么这么镇定以及他内心是否也如表现出来的一样和蔼,帕里特里-艾弗里展现出的态度和他祖父的简直是两个极端。
他的目光刚一沾到她,就立刻扭回到了棋盘上。但帕萨莉没有错过他一瞬间脸上划过的意料之中和极度厌恶——这两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闪现后,归于冷漠平静的神情下。他完全不复刚才跟祖父下棋时的自如放松——盯着棋盘,好像不那样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爆发出来,质问他的祖父或者她;又似乎只有棋盘才是体面的、值得他搭一眼的地方。
“什么时候回来?”见她不回答,艾弗里先生又问,扫了自己的孙子一眼,脸上一瞬间闪过不自然。
“……后天。”帕萨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同样复苏的还有恼火和屈辱。这两样东西在,回味帕里特里的表情后涌上了胸口,在那里翻滚着,把她的血液也煎得沸腾起来。
她想大声质问艾弗里先生——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这么侮辱她?
然而,在怒火中迅速地抓了一圈,她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进攻的理由——她身处对方的住宅,受对方帮助和照顾,还有什么资格因为对方的客人不喜欢自己而愤懑呢?想到这里,憋屈和无力兜头盖脸地浇下,熄灭了怒焰。
“快去吧。别让你的朋友——是姓沙克尔吧?别让她等太久了。”艾弗里先生又说。
帕萨莉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眼眶又热又痛,视线都一瞬间变得有些模糊——壁炉侧边伸出一个金色的漂亮架子,架着一只金色的小盆,里面是飞路粉,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回答艾弗里先生,也不确定自己是怎么走到那个小盆旁边,从里面抓出一把粉末并站到壁炉里的。
只是当粉末纷纷扬扬撒下,在大理石炉子里激起巨大的绿色火焰时,她从没这么清晰地认识到,这里绝对、永远也不会成为她的归宿,以及,她还没有回到自己的家。
因此,当米莉安在靠近厨房门口的备餐桌边吃沙克尔先生刚端上来的巧克力手指饼边时不时跟阿尔法德用饼干打架时,听到壁炉那边传来轻微的“噗”的一声轻响,跑去看,就见到一个抿着嘴,丧着脸的帕萨莉。
“萨莉!”她尖叫着扑上来把她一把抱住,从壁炉里拖了出来。
米莉安的家十分温馨,入目是一片肉桂色和深棕色——前者是墙纸,窗帘,靠垫等,后者则是家具和地板。头顶温柔地亮着一盏圆乎乎的暖色灯光,房间里散发着一股温暖的气味。那是每一户人家特有的味道。
帕萨莉更难受了,喉咙好像被塞了一团棉花,堵得人喘不上气。
米莉安打扮得十分漂亮,金色的长发卷成了大卷,耳边别着的两朵香水百合,眉心贴了一颗红宝石。她穿着一条米色羊绒裙,一边的手腕上串着一只金色的大镯子,浑身香喷喷,显然洒了香水。
阿尔法德的头发被他用一根黑色的皮筋绑成了一只松松的小辫。他的衣着很家常,浅灰色的高领毛衣和棕色长裤,但脖子上系着她今年送的那条蛇形围巾——围巾的头部,也就是蛇头,此时正从他后脑勺升起来,可笑地左摇右摆,吐着信子。
此时,他们都关心地看着她。
帕萨莉没忍住,伸出手把他们一块搂到了怀里,才按捺住没有哭出来——这不太容易,米莉安和阿尔法德都比她高不少,尤其是后者,僵了一下后,不得不费劲地弯下点腰,才让她勾住了脖子。
米莉安见状,跟阿尔法德对视一眼,几乎立刻就把她架到了楼上某个房间——后来她知道这是米莉安的房间,也是她们一起度过一晚上的房间。
她甚至没来得及跟正在忙着准备晚宴的沙克尔夫妇打声招呼。
“趁客人都还没到,说吧,怎么回事?”米莉安把门关好,把她按到了椅子上,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
阿尔法德见状,摸了一下鼻子,从床脚拽过一只凳子来,坐在了她的另一边。
然而,看着朋友们这么严阵以待,帕萨莉反而没那么难过了。
“我这次是从艾弗里家的壁炉过来的,”她吸了口气说,“来前碰上了帕里特里-艾弗里。”
米莉安和阿尔法德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某些人的确非常……死板,”阿尔法德顿了一下,随即小心地看着她,斟酌地说,“但我认为你没必要理会他们。”
米莉安翻了个白眼,马上打断了他,“问题是,为什么帕里特里-艾弗里会在那里?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他们并不希望你见到家族其他成员。”
“是的。”帕萨莉闭了下眼,同时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让它不要颤抖起来,“艾弗里夫妇曾经说过,希望我老老实实待在妈妈住的套间。但这次却特地让多多带我去使用壁炉。我知道我不该多想。也许他们就是好心。可……”
“乐观一点想,他们可能就是想巴结你,毕竟帕里特里成绩可不怎么样,兴许指望你以后能在某些方面行个方便。而且之前他们不也送了你很多东西吗?”米莉安十分冷静地分析。
帕萨莉点点头,脸色依旧不好,“我想过这种可能性。”
“消极来看,他们很可能是想用你妈妈拴住你,让你为帕里特里那个废物卖命。毕竟他是他家的第三代继承人。这次只是先试探你一下。”米莉安又说。
帕萨莉吸了口气,又点了下头,轮流看向两个朋友,竭力把痛苦,愤怒,屈辱和害怕暂且掀到脑后,坚定地说:“这正是我担心的。可我并不希望你们插手——一方面不想你们惹上麻烦,或因此为难,毕竟阿尔家跟艾弗里家有不少交情;另一方面,我想自己解决这个问题。但我需要你们客观的建议。尤其是你,阿尔。我请求你用保守纯血巫师家族成员的视角告诉我,这是不是最坏的情况?”
米莉安握住了她的手,也望向了阿尔法德。
阿尔法德瞪着她俩半晌,最终认命般地叹口气,摊了下手说:“……好吧。有一种比这个还麻烦的情况——比如现在的艾弗里家主不再掌管家族事务,把一切交给了他的儿子,也就是你的某个舅舅,你得随时为他效劳。之后,等他不管事了,就接着为帕里特里所用。
最糟的是,如果艾弗里家的继承人脑子不好使,为了笼络某个新贵,拿你做筹码。”
帕萨莉的脸一下子变得更白了。
米莉安立即问:“什么意思?筹码?他们想要萨莉做什么?”
阿尔法德望向帕萨莉,灰色的眼里一瞬间毫无暖意,好像深冬黎明的冰凌——仿佛他就是一位真正的上位者:“他们会把你嫁给某个新贵的儿子——比如某位来自小纯血家族、最近崭露头角的男巫。你越是优秀,作为砝码的价值就越大。到时候,他们可以一边用你的母亲逼你就范,一边扣着你母亲,让你继续听命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