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邑县,地下室里面。
这里几乎没有光线,空气之中一股恶臭的气味。
此时此刻,杨东正满身鲜血地躺在潮湿的地面上,旁边一个肥硕的男子正拿着一条鞭子用力抽打在杨东身上。
“说,你们杨家的田地是怎么亩产8石的,快给老子说!”
男人气力极大,鞭子甚至还沾上了盐水。
可是他从昨天晚上抽打到今天傍晚,这人都被打得奄奄一息了,结果愣是说不知道!
耍他玩是吧!
“狗东西,你到底说不说!老子真没见过你这么倔的牛,你说啊!”
又几鞭子打下去,杨东痛得全身颤抖痉挛,可是他真的不知道啊!
脸上的泪水和血水夹杂在一起,杨东痛得想死了。
“不……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杨东哭得绝望,可是没有人相信他的话,于是又一轮鞭打开始了。
过了许久,一个脚步声缓缓走近,王旭走到鞭打的男人旁边说了几句话。
接着,整个空间就指剩下了王旭和杨东两个人。
“杨东,看得到我是谁吗!”
王旭捏着鼻子退后一步问了起来,实在是这里环境太恶臭了。
要不是因为这一晚上都鞭打不出结果,王东也不愿意来。他就不明白了,到了今时今日,这杨东还守着那种田秘法做什么?
难道自己命都不想要了!
“是……是你,王郎君,我真的没有卖耕牛啊,你快跟你父亲王公说一下,我是冤枉的!”
竟然还这么天真,王旭一时之间嗤笑了一声。
“杨东,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知道吗!耕牛本来就是我们卖的,你以为你为什么有这一场遭遇?
当初吾父好好给你面子,让你把种田秘法交代出来!结果你装傻,说什么祖宗保佑!你骗鬼呢!”
“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这都是你自找的!说,你们杨家的种田秘法到底是什么!”
这一下子,杨东总算明白了前因后果,他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个恶劣阴毒的王家大郎,整个人满是绝望的哭吼。
“我骗你们做什么……我难道不想活吗!我家地亩产8石,我说了是意外啊,我没方法,你们为什么不信我!”
这一声哭喊声嘶力竭,然而只换来了王旭冷漠地一眼。
他不耐烦地踹了对方狠狠一脚,然后直接恶狠狠地威胁了起来。
“杨东,我没兴趣陪你浪费时间,别再给我继续装傻!我再问一遍,你们杨家种田秘法是什么!
若是你还选择沉默,那么今夜,我将会让你的妻子、女儿、弟弟们全部送往阴冷的地狱中哀嚎!
你是准备亲眼见到他们冰冷的尸体,还是打算在此继续在这装傻?我警告你,我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这番狠毒的威胁一说出来,杨东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不……不可以,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我的家人是无辜的,你们怎么能这样丧尽天良!老天爷会活刮了你们的!”
这几乎是杨东这辈子说出的最恶毒的诅咒,王旭不耐烦了。
这贱民还敢诅咒他!
一脚狠狠踩在杨东的手背上,然后用脚不断碾压,杨东痛得不断惨叫!
“老天爷啊……你瞎了眼了,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道啊……我一辈子连一直蚂蚁都不敢踩死!贼老天,你为何要这么对我……”
绝望的杨东大哭了起来,他甚至第一次骂了老天爷,这个世道为何这么痛苦啊!
他杨家可怎么办,这些人要整死他的家人啊!
为什么,他这辈子一件亏心事都没有做过,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活着就这么难?
王旭看着杨东哭得满脸血泪的样子,他气急了。
“老杂毛,你还不说你们杨家的种田秘法是吧?好,我马上把你杨家众人抓来给你陪葬,你给我等着!”
气极的王旭冲出了地下室,他们王氏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杨东嘴巴竟然是铁做的!哪怕用杨氏全族性命做威胁,这居然也撬不开!
彼其娘之,第一次遇到这么难搞的贱民!
从地下室走到空地上,王旭依然满身火气,等会可怎么对族长交代!
这么一件小事都办不好,族长以后肯定不会重用他们家了,真是气煞人也!
而就在这个时候,王旭的二弟王平带着父亲的密令来到了自己兄长面前!
“大兄,那杨氏留不得了,父亲让我们立即去见族长!”
半个时辰之后,王氏主家的密室里面,王旭王平兄弟俩恭敬地跪坐在了族长面前。
“你们是说,那杨东的大女儿要对我们王氏动手?一个小女郎而已,竟有这么大的胆子!”
现年63岁,如今王氏主家现任族长王丰表达出了自己的怀疑,这兄弟俩竟然害怕一个农户的女儿,滑天下之大稽!
“族长,那杨家女郎力大无穷,这些年杨家的土地都是她在犁地,而她还年年去张氏做一些特殊的事情,谁知道她会不会联合张氏对付我们王氏?
更何况,那杨东的二弟今天还言之凿凿地说,他要杀了我们王氏全家!
这等不知礼数的贱民,万一真联合几个游侠动手,我们王氏恐怕要遭大难啊!”
张氏?这女郎有这么大的能力!
作为王氏族长的王丰终于正视了这个威胁,他不担忧一个小女郎,但就怕这女郎背后有靠山。
“那杨东交代了吗?”
王丰此言一出,王旭不甘摇头。
“没有,都快要打死了,这贱民还是不说!所以吾怀疑杨家还有其他秘密,所以让他有恃无恐,他肯定是觉得自己会被救出去!
一个农户而已,他凭什么有这种自信?族长,他们杨家肯定有什么秘密!大家想想,张氏这些年一直培养杨东这个女儿,难道他们是在发善心做好事?这怎么可能!
族长,这可是攸关我们王氏生死存亡的大事儿,千万不可轻视啊!”
这一番疾声厉呼终于让王丰动容了。
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可能性,他也必须先下手为强!
“可惜了,竟然问不出亩产8石的秘法!”
“你们打算怎么做?”
王丰这话一问出来,王旭和王平兄弟俩对视了一眼,王平率先开口了。
“族长,那杨氏全家都在南华里,请族长派出家族部曲今晚袭击,将这杨氏族人一网打尽!”
“所以是私刑?”
王丰这话一开口,王平心虚地垂下了头,王旭赶紧开口了。
“族长,那杨东不是勾结山匪吗!再扣他一个罪名,说他暗通鲜卑,谋杀官吏,这自然可以族诛了!”
见此,王丰冷笑了起来。
“你们啊,就是太年轻!罪名是可以扣,但要是没有县令的允许。到时候那孙县令抓住我们把柄,他只会马上抓住我们王氏全族诛杀!
别忘了孙县令的本性,只要找到机会,他会马上翻脸无情!毕竟,他贪婪我们王氏财产许久了!”
这话瞬间让兄弟俩大惊失色,难道要坐以待毙,等着杨家先杀了他们?
看出了眼前俩兄弟的紧张,王丰嗤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怕了?做事情就要做到底,斩草除根,不留下丝毫后患!
既然那小小杨家贱民敢对吾王氏宣战,那我们王氏这一次自然不留活口!
想要不落下把柄,方法多得是,那杨女郎长得怎么样?“
此言一出,兄弟俩的眼睛亮了起来,王平率先开口。
“族长,那杨女郎虽然肤色不够白皙,但五官确实明艳漂亮,想必孙县令知道之后一定会动心!”
王丰瞬间笑了。
“孺子可教也!去挑选今晚动手的部曲,吾现在立即去见孙县令一面!”
傍晚时分。
马邑县孙县令家。
这里修得十分豪华,占地面积达到了15亩,里面除了华丽的房屋,还有数不尽的美人。
从孙县令来到这里七年,他就一直都没有停止过搜寻美色,明面上还打着为天子选美人的借口。
实际上都是孙县令一个人在享受,他们王家自然也献上了不少美人!
此时此刻,孙显正在左拥右抱,和两个美人挑逗。
听到家宰通报的声音,孙显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
“天都快要黑了,王家这老头子过来做什么?这不是打扰人兴致吗!让他滚!”
烦躁地说出这句话,孙显转头就捏住了旁边美人的下颚,然后低笑着亲了下去。
男人女人的欢笑声传到了外面等候的王丰,听到孙县令家宰的拒绝,王丰挑了挑眉头,然后掏出一个金叶子递给了眼前的人。
“麻烦再通传一下,就说有鲜卑人要联合马邑县的人里应外合攻城了,军国大事不可耽搁,请县令给马邑县做主!”
这一下子,听到这个消息,孙县令直接一脚把身边的美人踹开,然后穿上衣服就咒骂了一句。
“这狗杂胡又来了,上半年不是把东西给了他们吗!怎么又来!”
是的,就算孙县令在马邑县耀武扬威,横征暴敛,杀人不眨眼。
但是每年鲜卑过来要求交保护费的时候,孙显也是唯唯诺诺地给鲜卑人上交金钱粮食丝绸茶叶!
毕竟,他知道他是个废物!拼尽全力攻击鲜卑,然后战死?
开什么玩笑,朝堂都想花钱买平安呢!
所以对于自己花钱买平安这活,孙县令不仅做得非常熟练!也毫无心理负担。
都是朝堂前辈的熟练经验嘛!互相学习,彼此彼此!
“说吧,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勾结鲜卑人?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穿好衣服来到大堂跪坐之后,孙县令怒气冲冲地问了起来。
他都在这马邑县做了七年县令了,不听话的坟头都长了草,除了当年那个逃出去的邓家姐弟。
所以现在到底是谁想要找死!
王丰在一旁神色凝重地开口了。
“明府,情况危机啊!这一次下达了征收粮食的命令之后,那清河乡有一农户之女竟然敢勾结鲜卑,意图攻占县城。
那女子还放言说要杀了明府,要不是吾家族亲恰好是这清河乡南华里的里正,恐怕等到鲜卑人攻城进来,吾等只能做那刀下亡魂!”
农户之女?
勾结鲜卑?
这听起来就像是两个不相关的词语,还是他听错了?
孙显皱着眉头看向了王家这个老狐狸,他怀疑这老头子在耍他!
“笑话!一个小小的农户之女,她有什么能力勾结鲜卑人攻城?王翁,汝莫不是以为吾是傻子!”
“明府,一般女子自然做不到如此程度,可是这个女子不一样啊!那可是个绝色美人,男人看了都勾魂!
所以这个女子勾结了一群鲜卑人来对付明府,毕竟明府前几天把她父亲抓走了,现在这女子打着为父报仇的旗号要来杀明府!”
绝色美人?
孙显的心头像是被挠痒了一下,面上却依然显得很正经!
“竟然有如此美人,不过她父亲是谁,吾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这美人的名声!”
王丰立即说了一下杨东事件,孙显有些失望,早知道杨东女儿是个绝色美人,他当初根本就不会把人直接抓进去殴打。
至于杨秋以前没有美人名声的事情,王丰的借口堪称完美!
“明府,那女郎是个聪明人,这些年一直偷偷给自己脸上抹上黑色泥土,众人这才以为是个丑女!
谁知道那小女郎一直故意以丑示人,等其父被明府下令关押之后,这女郎就偷偷离开南华里,然后勾结了鲜卑人造反!
明府,事不宜迟,赶紧下令诛杀这杨家众人!不然真到了半夜,这杨家女郎利用美色让鲜卑人作乱,吾等恐性命不保啊!”
鲜卑人的凶狠可怕,这还是让人深深忌惮的,孙显也不例外。
只是想到一个绝色美人都还没有被自己玩弄过,他就舍不得!
王丰自然看出了孙显的犹豫,他立即疾呼了起来。
“明府,不可犹豫啊!”
孙县令尴尬地回过神来,他试探着问了起来。
“这杨家众人自然该杀!只是那杨家女郎勾结了鲜卑人,如斯美色,那些鲜卑人自然舍不得!
我们要是将人杀了,万一让鲜卑人恼羞成怒,直接报复我等,岂不是自掘坟墓!”
王丰自然明白孙显的意思,他心头冷笑,果然上钩了,面上却依然做出一副焦灼的神情。
“那明府觉得应该怎么做?要不先不杀这杨家女郎,我们的人先把她抓起来,到时候再献给鲜卑人赔罪?”
“对对对……就是这样,这杨女郎暂时不能杀,先让我看看……咳咳,不是,先让我好好审问一番,看看她到底勾结了多少鲜卑人,之后再把这女人送给鲜卑人!”
王丰点头,他再次催促了起来。
“明府,是老朽思虑不周了,现在确实要留杨家女郎一条性命!但杨家其他人不能留了,请明府立即下令捉拿杨氏众人!”
孙显这一次不再有任何犹豫,而是很干脆地给掏出了县令印章,然后在捉拿人的文件上盖上了印鉴!
接着,他又对着王丰嘱咐了起来。
“你家大郎本就是马邑县的县尉,让他……嗯,多派几个人,千万不能让这杨家女郎逃了!”
“明府放心,吾儿一定不负重托!”
离开孙县令家之后,门口早就有马车等候在外面。这王丰一上车,他的长子王贺立即恭敬地问了起来。
“父亲,事成了吗?”
“孙显这个竖子,听到绝色美人就变成了个白痴,已经拿到令文了,汝速速去坞堡通知那些人准备好衣服,今天半夜就攻击县城!
做戏就要做全套!说了有鲜卑人攻城,今天这场戏就得演完!”
王贺立即恭敬地应了一声是,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父亲,那杨家人不过是卑贱的农户,父亲这一次为何如此重视?”
要知道,这可是动用了王家隐藏的力量,他们王家坞堡确实养了一些鲜卑人,当然还有王家的部曲。
把戏做完,这就意味着事情结束之后,还得给北边的鲜卑通口气,不能到时候两边口风会出差错。
这可真的算得上是兴师动众了!
王丰看出了自己儿子心中的不赞同,他冷笑了一声。
“汝是不是觉得吾被那兄弟俩骗了?”
王贺低着头不敢回答,他觉得旁支惹出来的事情,凭什么让他们主家兴师动众?
“父亲,儿只是心有困惑,不是对父亲不满。”
叹息了一声,王丰语重心长地开口了。
“傻子!你以为吾不知道王旭王平兄弟俩在夸大其词吗,你以为吾不明白这其中的猫腻吗?老夫活了这么多年,吾难道连这点小伎俩都看不懂?”
“那为何?”
王贺此言一出,王丰神色肃然地开口了。
“自然是因为张氏!吾和他们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张氏啥时候做过蠢事!他们祖祖辈辈谨小慎微,从不做多余的事情,更不做任何冒险的事情。
整个马邑县,就属他们张氏最遵守汉律,你看看这马邑县的其他人家。哪个不是在偷偷暗通鲜卑匈奴,走私贩卖武器,可他张氏就不这样!
而这样谨慎的张氏却长达七年都在扶持一个农户小女郎,还是从对方五六岁就开始,汝觉得这是巧合吗?”
“自然不是。”
王贺立即摇头,他也知道张氏的秉性,那是任何冒险的事情都不会干的。
“所以汝觉得那张氏为何重视一个农户女郎?”
这一下子,王贺明白过来了。
“自然是那女郎异于常人!”
“所以汝明白否!”
王贺立即恭敬叩首。
“儿明白了,要将危险掐在萌芽中!”
这一下子,王丰抚摸着胡子欣慰一笑。
“明白就好,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待吾百年之后,汝就是王家未来的族长!记住,任何有危险的东西都不能放任其壮大!吾王氏已经先对杨家女郎父亲动手,此时不杀,待她成长起来,难保不报复!“
“儿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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