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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如今光天化日,反而犯困。  只是这困犯早了。  吱呀一声,铁门悠悠推开,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由远到近。赵灵瞿有些预感,抬眼便看到拐角处熟悉的身影。  楚歇身形瘦弱且单薄,其实但看此人,容貌丽举止投足里都没什么力气,甚至是软绵绵的。就连如今坐在面前倒茶的动作都似是个酸腐的文人,根本谈不上什么攻击性。  但赵灵瞿就是在那一瞬间害怕了。  楚歇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水,眼下乌青,看上去像是恶鬼一般。  腾腾的白雾里眼神掠过那牢狱中的人,楚歇看得出赵灵瞿的眼中的惊惧,拿捏好分寸,不教那人看出自己的虚张声势。  “赵灵瞿,你和苏明鞍那老家伙,这次可算计得我好狠。”楚歇此番措置裕如的态度,让赵灵瞿心态一时没能绷住。  他从那茅草坐塌上起身,扶着栅栏开始喊门外的人,可是外头无一人应答。  楚歇走近了些,“别喊了。吵得很,你还真当苏明鞍护得住你,还跟跟着他进上京城。”  “楚歇,你敢动我!你”  “赵灵瞿,你为什么要杀许纯牧。”  他皱紧了眉头,反问,“我何时要杀许纯牧了……我想杀的只有你,你这沈家的余孽,早在当年就该死了!何能苟活这许多年,你父亲手上沾了我月氏多少亡魂,你”  原文里,许纯牧可就是死于他的暗杀。  楚歇深知没什么时间,此刻只想逼出多一些话来。  “满口谎言,难道以为,我不会对你上刑吗。”楚歇冷笑着,一副要教人进来的模样。  竟还真一时唬住了那人。  “楚歇,你敢!分明是你自己非得同那许家人牵扯上,将他卷进来,如今又将这笔烂账算在我身上!许纯牧他这回就算是死了,那也是因你而死!你是叛国贼人,满手血腥的沈弃安之后,你本就该挫骨扬灰!”  楚歇冷哼一声,将手中杯盏重重摔在赵灵瞿足下。  “你说你不想杀许纯牧,那当日你为何追到北境,也要重伤于他!"  赵灵瞿好似回过味来,蓦然惊怒:“你竟知那是我!我那日也并非是要杀他,我只是想杀你!可他护着你一路奔逃,若不先除了许纯牧……”  怎么回事,赵灵瞿怎么会只想杀自己。  原文里,自己是死于对江晏迟的刺杀失败。而许纯牧,是死于与北匈一场大战后回京述职途中的暗杀。  暗杀者手持红缨流云枪的,定是赵灵瞿不错。  原文白纸黑字。赵灵瞿怎么可能会对许纯牧没有杀意。  难道是,因为还差这两个月……这两月的时间差这么要紧,能让本没有杀意陡然成型。  该死。要是能解锁全部剧情就好了。  楚歇想不通一些要紧处,隐隐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地方,一定是自己没注意到的。  时辰到了。楚歇听到外头的暗号,知道这一次来不及从赵灵瞿口中撬出更多话。不敢多耽搁,将怀中面具一戴,先且离开昭狱。  已是未时三刻,城门换防,只差半个时辰。  楚歇带着面具,寻常人无法从身形判断他的身份,他眼看着一场大火自昭狱里烧了起来,周遭瞬间乱做一团,冬日寒风吹不熄那一场滔天的大火。  眼尖地瞧见有人立刻策马奔去苏府的方向报信,没一会儿,他看到苏太傅熟悉的声音出现在昭狱门口。  扶稳脸上的面具,楚歇微微眯眼,将身形贴着墙,状似无意地想抽身离去。  刚一回头,手腕倏然被扣住,整个人被拉进了小巷中。楚歇心脏怦然跳动,一声惊呼被微凉的手掌捂住:“嘘!”  是许纯牧。  他竟能认出自己戴面具后的身形。  这一番明显在牢狱里没少受磋磨,许纯牧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如今看着楚歇只顾着将人上下打量一番,问:“你没事吗,阿歇。”  “我不是要你去赵煊的别院吗,你怎么还敢出现在这里。”楚歇心一惊,立刻推着他,“你听着,苏明鞍如今顾不上你了,半个时辰后城西北二门将会换防,赵煊已经安排好了,你先出城去。”  许纯牧耐着性子听完他这一番话,才问,“那你呢。”  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拉着他翻入身侧的一处空院中,将门从内拴上,然后才低声戳破:“你不打算走是不是。”  楚歇承认了:“眼下太多人盯着,我没有办法同时和你走,但我会替你打着掩护,你先出城去。等日后我再伺机”  “不,要走,我须得带你一起走。我不会将你一人留在此处。”许纯牧一下扣住他的手,坚定又固执,却察觉到异样。  看到他手腕处的伤,许纯牧大惊失色,像是联想到什么,下颚一瞬间紧绷着扬起,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未能说出。  眼神逐渐幽深,最后满是心疼地将人搂进怀里,“你别害怕。我会想法子的。阿歇,你不要一个人想办法,这一次,我会救你……”  我不会让你再一次为我而死。  “你听我说,你的计划,我已经听赵煊说过了。按照你的做法的确我可以顺利出京,可是你,只怕就要困死在这城中。你总是这样,根本就不管你自己的死活,只想着救我……可是阿歇,我要你活着,我要我们一起活着……”  楚歇知道他又想到了前世的事,忙着抚慰,“你又要说你那些梦了?别傻了,那都是假的……”  不是,不是假的。  许纯牧拥着那清瘦的身子,声音里满是哀伤,“不,不是。那一场梦里你为我顶罪而死,我顺着你的身份往下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救我,可是,不过几个月,我也死了……”  楚歇似是抓着什么要紧处,忙问,“在那场梦里,你是如何死的。”  “不瞒你说。”  许纯牧一字一句道,“我直到那一日在淮崎郡见到赵将军我才意识到,在那场梦里,我是被赵灵瞿杀死的。”  还是赵灵瞿不论是原文剧情,还是崩坏剧情里,许纯牧分明都是被赵灵瞿杀死。  听着不远处噼啪的火声,楚歇陷入了乱麻一般的思绪里。  那刚刚,为什么赵灵瞿说他想杀的不是许纯牧,而是自己。  围绕在许纯牧身上的杀机,到底是什么。  他不想走剧情,他不想刺杀江晏迟。可是不刺杀,他好像永远解不开许纯牧身上的谜团。  楚歇陷入了一个困境。到如今,他只能被动地选择,送许纯牧先且出京。  “纯牧,你听我说。你不用顾虑我,你先出京。我答应你,七日之内我一定想法子出去,好不好。”楚歇柔声地劝说着。  “你有什么法子能出去。”许纯牧却执拗地追问。  “我……”  “你根本没有法子,你只是想让我一个人活着。”许纯牧见他说不出什么,哑着嗓子,心底满是酸楚,“你是骗我的,我能看出来。我此番若听你安排出去了,就再见不到你了。”  许纯牧情难自禁,“你会死在这里。楚歇,你逃不掉的,你会死在上京城……”  “我不会。”楚歇想不到许纯牧也有这般细腻的心思,竟能看出他的破罐子破摔,只能再哄,“真的,我有法子的。你先出去,你听我的,好不好。”  许纯牧摇头,强硬地抓着他的手臂,却又好似不知牵扯到他哪一处伤痛,楚歇疼得身形一躲。  许纯牧慌张地又松了手,只扶着他的手肘,他看到楚歇手腕伤得不轻,心中还在猜想着他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伤是瞒着自己的。  “阿歇,那小皇帝待你不好,他欺负你了,是不是。”  楚歇没有说话。  “我早就说过,与虎谋皮何等危险,你不该嫁给他。是我错了……我们一开始就不该回来,是我害了你……是我将你又拽回这上京城里,是我,都怨我……”  “许纯牧。”他抬头看着天色,知道时间所剩不多,取下自己脸上的面具贴在他的身上,“没时间了,你快走,别辜负我眼下的一番筹谋。你记住了,从此往后上京城也好,北境也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别再回来。永远,永远地离开这里!”  用力地推了许纯牧一把:“别回头。”  “那你呢。”许纯牧缱绻着,握住楚歇柔弱无骨的手,“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会想法子去找你的。”  “不,你骗我。”  楚歇像是哄着孩子似的,上前一步,再将自己身上厚重的披风也解下披在他身上,将系带打好,帽兜盖在他头上。  “许纯牧,你应当清楚。我算计天下人心。”  “唯独不曾骗过你。”  朱红的旧门外传来一声异响,楚歇没发觉,可许纯牧却敏锐地捕捉到,“谁!”  遭了。此处还在昭狱附近,不应该在此地耽误这么久的。  如果苏明鞍聪明一点,就会沿着昭狱往外寻人。  楚歇拉扯了一下许纯牧的衣袖,“快走,可能是官兵。”  楚歇听不清,可许纯牧却能感觉到就在刚刚一两句话的时间里,这个小小的院落已经被包围了。  还能听到四角院落外传来刀剑出鞘之声。  不应该啊。苏明鞍忙着救昭狱的火都来不及,府兵就那么多,哪有空搜查得这样快。  难道说,不是苏明鞍。  楚歇顿时像是想到什么,心底发凉,立刻将许纯牧往外一推,压低声音,“走!现在,立刻出城!”  “阿歇,你!”  不带着自己这个拖油瓶,如果只是许纯牧一人,还有赵煊做掩护,想要出城一定不会那么难。  楚歇眼看着一把长刀划开那破旧的门栓,碎木咔哒一声落在地上。  门扉继而被重重推开,掀起一片尘土飞扬。  来人不是耳通目明的苏明鞍。  而是继位还没几日的新帝,江晏迟。  就在方才短短三四个时辰内,他不仅盯着越国公府和兵部,迅速削了自己的职,替换城防卫兵,楚歇万万想不到,他竟也还不忘盯着昭狱。盯着也便罢了,一点风吹草动还来得如此快。  周全至此,是他失算。  万万没想到火烧昭狱,拦住了苏明鞍,却惊动了江晏迟。  这一次莫不是真的要栽在那小崽子手里。  楚歇顿时面如死灰,还未做什么,身后的许纯牧便已拦在他面前,挡住江晏迟不辨喜怒的目光。  江晏迟一袭玄色长衣,颀长的腿往里一迈人便进来。  他的眼神不冷不热地瞄过许纯牧,然后一寸寸挪着,落在被那人遮挡住大半个身子的楚歇脸上。  那眼神并不狠厉,甚至比最近哪一日的都更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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