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歇,你怎能如此对我。” 见那人始终未有清醒的迹象,他通红的双眼逐渐浮出难耐的阴鸷,“我跟你的帐还没算清,你还未曾给我一个交代……对了,对了……” 他手指着抬头,凑在他的耳畔压低了声音,“还有那个许纯牧,你死了,我就把他凌迟处死,一百零八刀不到最后一刀绝不让他断气!你……你可听清楚了!” “哦,还有你沈家的祖坟,你父亲” 沈弃安战死沙场,又是叛国重罪,连衣冠冢都不曾立过。而沈家的祖坟也早就迁出了皇城西,葬回了西陵老家,沈家一脉早已断绝凋零。 江晏迟这才发觉,除了许纯牧,他甚至找不出任何一个楚歇真正会在意的人或事。 他好像在这世上是一株无根的花草。 没有什么能牵绊他。 “楚歇……”江晏迟冷厉的声音倏然软了,他俯下身将人拥在怀里,靠近了,却闻不见熟悉的柏兰香。 他身上浓郁散发着的,只剩酸苦的药味。 御医出了门,小喜子迎上来讨个实在话。却只听到御医顾盼左右,颇是惋惜地摇摇头:“今日丧钟处得派人彻夜守着。” 此话是什么意思已经非常明了,小喜子神色一慌,忙不迭地将御医拽得离殿门远了些,才面露难色地问:“果真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陛下不愿听,我也多说不得。那皇后娘娘早已是脏腑衰竭,人命危浅。此番气血瘀滞而倒行,惊动脏腑,才会吐出那一口血来。要命,要命!”又将声音再压低写,“只怕,是要朝不保夕了,这头,还劳烦您先且准备着了。” 小喜子顿时懵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前几日看上去还好模好样的娘娘,怎么就是油尽灯枯之身了。 正担忧苦恼着,就瞧见宫外有人来禀报,说那个楚府里的大夫寻到了。 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小喜子赶忙教人将大夫迎来。 朱祈原本是在别院里等着消息,没成想从天亮等到天黑也没见着大人。不仅如此,许大人也不见了。 才从赵世子口中得知事情有变。 楚大人如今在宫中,被气得吐了血,御医都说人太虚了不敢随便用药,满上京地找楚府旧医呢。 朱祈赶忙跟着入了皇城,同时教桃厘和几个下人先赶往府邸取药。 见到楚歇时正值三更,人果真已经气若游丝。朱祈不敢耽搁,先在他心口和手上施针吊住这口气,然后才命人先去准备药浴。 江晏迟立刻沉声:“那药浴不是伤他肺腑吗!” “如今还管什么伤肺腑,若不行此之道,大人今夜就要殁了!”朱祈没有宫中御医那么多顾忌,话说得明白,甚至自行将楚歇从床上拉拽起来。 江晏迟阻止,自己将楚歇身子抱着,替他脱去厚重的外衣,放进了药浴桶里泡着。 朱祈又在他头顶扎了几针,替他松着手指,又在手上入针。 他那样怕疼的人,眼下却没有丝毫挣扎。 过了好一会儿,像是又一口气喘出来。朱祈忙着撤了几根针,又将熬好的汤药递给了楚歇,抚着他的心口喊:“大人,喝两口吧。” 楚歇神志不清但好歹有了些声,咕哝着抿了两口。 再一会儿,扶着桶的边缘再吐出一口血。 江晏迟大惊,“你刚刚给他喝了什么!” “陛下莫急,他这是一口血没吐完,憋在心口了,这口气才喘不出来,眼下呕出来就好了。先喂几口清水,大人一会便能醒来。” 朱祈看着小皇帝又把人抱起来,换了件干爽衣物,稳妥地置放在被褥里。楚歇有了呼吸声,面色也不如方才青白,那小皇帝好似也三魂回了七魄似的,眼底渐渐有了些光彩。 唉,这可都是什么事啊。 朱祈看着这位还未及弱冠的君王,着实猜不透他的心思。但他跟着楚歇多年,并不是个怕死的。 小皇帝今日能把楚歇气得吐血,险些要了他的命。来日还不知道要怎样对他。 若是当真属意楚大人,又怎会将他这般往死路上逼迫。 “陛下如果对楚大人情义尽了,便放他离开吧。”朱祈知道楚歇如今心心念念只想带着许纯牧离开上京,又看着小皇帝并不像真的要他命的模样,便斗胆开口。 “离开?”江晏迟知道他刚救了楚歇的命,可如今听到这两个字,脸色也顿时就难看了起来,“离开了,预备去哪儿?” 和许纯牧结为连理,相守一生吗。 便是楚歇和许纯牧舍得下荣华富贵,甘心当个普通人隐居乡野,可就楚歇这么副金贵的身子,出了上京城,在外头风餐露宿地,能活几日。 江晏迟刚刚经历过大惊大险,如今倒还能压住自己的脾气,只冷冷地说:“下去,就住在偏殿。要小喜子去准备着。” 朱大夫叹了口气,在小喜子的眼色下一同离开。 方才还忙得人来人往的殿内,此刻又空了下来。 江晏迟喂了他半碗药,又贴着他躺下,听到近在耳畔均匀的呼吸声终于放下心,闭着眼养神。 朱祈算得很准,楚歇果真是半夜便醒了过来。 他这次被江晏迟气得不轻,但是也没想到这幅身子脆弱至此,稍稍动怒竟然就吐血晕厥过去。仔细一想,自己好像还从未如此气愤过。 深夜里醒来,屋子里只点着一盏烛火,最靠近床榻的那一扇窗是半开的,有些冷风吹进,可是屋子里烧着好几个炉子,一点也不冷。 楚歇稍稍动了一下,才看到身边躺了个人。 是江晏迟。 他像是睡得很死的样子,一动不动的,估计这几天也是操劳极了,好容易才得了个闲能休息会。 楚歇忽然想起了走剧情的事儿。其实这剧情不难走,自打他和江晏迟成婚,那是日日都见面的。 只要兑换些昏睡剂,想要刺杀他,不要太容易。 江晏迟明早醒来,是不是就要把许纯牧千刀万剐了。 他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对什么事情留过情面,再不先发制人,明早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楚歇斟酌着,若是真刺杀了,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是刺杀后正好宫城便乱了,许纯牧也能在赵煊的安排下趁乱逃出上京。就算自己被拿下又如何,死了又如何,只要能让许纯牧伺机出了上京城,天高凭鱼跃,便再没人捉得住他。 没有万全之策,信息才是最重要的,一刀下去,一定就能解开围绕在许纯牧身上那令人捉摸不透的杀机。 楚歇之前兑换了用于自尽的小刀再取了出来,藏在袖中。 他动作尽量轻缓地转过头,又兑换了一包昏睡剂,屏住呼吸,只撒了小半包在江晏迟鼻尖。 再推了一把,那人便如同一具死尸似的翻身正躺,正是一副任人鱼肉的状态。 楚歇很清楚,这样下去只会陷入死循环,一定得先打破这玄机。 且他有信心,即便是置之死地,他也能随机应变,绝处逢生。 起了身,将信笺写好传出。 掏出小刀,跨坐在江晏迟身上,手中刀抵着江晏迟的胸口,稍稍下移,顶在偏离心脏的位置。第82章 首发晋江 虽说剧情是山林刺杀,可是。只要刺杀了,两分怎么都能有。 只有剧情解锁度上来了才有机会利用新信息打破僵局,楚歇很清楚这一点,可如今手中锋利的刀剑抵在那人胸口,却不知为何没办法一刀刺下。 他打开了系统,再次确认:“只要刺杀江晏迟,这个剧情就算走完了,对不对。” 系统花了几秒钟搞清楚了状况,立刻化身尖叫鸡:“宿主牛逼!快啊,快给一刀啊!呜呜呜,宿主加油!” “不真的杀了他也可以对吧。” “当然是啊,山林刺杀本来就没有真的杀死他,他可是主角啊怎么能被杀,只是受伤而已!” 楚歇关了系统,下定了决心。 尖锐的刀尖再次抵着他的胸口,划破了最外层薄薄的锦帛。 可他的手莫名其妙发起抖来。 楚歇看着自己的右手,眼中闪过一缕疑惑,似乎不明白它怎么都抖得这么厉害。 用左手强行压住右手的颤栗。 将匕首高高抬起。 江晏迟睡得很沉。 闪动的烛火映着他高挺的鼻梁,长长的睫羽平之下眼睛和地阖起,盖住那时而透亮时而阴沉的眸子。 等,等一下。 楚歇莫名地又心慌一瞬,从这个角度扎进去应该不会死了吧。要不,要不扎腹部……腹部有胃,不行,那就再往下……胰脏破裂的话必死无疑吧…… 那,那…… 右手莫名地抖得更厉害了。 深深吸一口气。 没关系,江晏迟是主角,他不会死的。 “你不要怪我……我也是,再没旁的办法了……我,我……” 脑中盘旋的话竟不经思考地脱口而出,意识到他根本听不见,楚歇松了口气,继续喃喃着余下的话,也不知是要说谁听,“谁叫你一直……一直坏我的事。放我走的话,谁也不必走到这一步的。” 刀猛地刺下,却又在半空中猛地滞住。 好像。 哪里很奇怪。 楚歇往脸上一摸,竟然摸到一片涩涩的湿意。 奇怪,哭什么。 却又不免斟酌了一会儿,最终将刀抵在他侧腰,那里没有脏器,也不会劈裂骨头。江晏迟常年习武,这点伤断不会要了他的命。 他要解锁剧情,可以的话,只想早点死去。 他要……回去救下小音。 江晏迟,你莫要恨我。 是你非得来纠缠我,是你非得打乱我的步调,是你非得一次又一次,打搅我走剧情。 江景谙那一次也是,那一箭你让我射出去,我如今就不必捅你这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