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转身往后面一指,几名大臣闪开,一块黑黝黝的大石闯入嬴子游的视线之中。
这就是史书记载的那块诅咒秦始皇的天降陨石?
嬴子游瞬时好奇心大起,有一种见证历史的感觉。
他向前几步细看,果然上面刻着七个歪歪扭扭的朱红大篆【始皇帝死而地分】!
嬴政走到自己最宠爱的儿子身旁,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子游,你以为,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所有的大臣们是真的无话可说了,本以为皇帝陛下是要申饬子游公子,再施以惩戒,没想到居然是问子游公子如何处置这块星石?
宫城纵马之事依旧是一字不提!
这简直是……
众人心中叹息之余,又忍不住生出了好奇心。
陛下几乎是没有底线的去宠爱这位公子,可平日里观这位公子和胡亥公子也并无什么不同,都是耽于玩乐而已。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试试这位子游公子的尽力。
霎时间,不少文臣武将都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嬴子游有何高见。
诸如李斯、王翦、冯去疾等人,更是不动声色的向着嬴子游所在靠近了几步。
“处置?问我?”
嬴子游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我说了也没用。”
“父皇你是乾纲独断惯了的,满朝文武的进谏你都听不进去,我说的话你又怎么能听得进去?”
此话一出,众文武的心跳都漏了一个节拍,头顶上更是因为热汗上涌,隐隐冒出热气来。
大秦的皇帝陛下自从一统六国之后,便再也听不进谏言了,这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
但却没有一个人敢把这句话宣之于口。
可今日,嬴子游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把这句话当着整个大秦君臣的面说了出来,现场的气氛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听与不听是朕之事,与尔无关!你且将你之论说来听听!”
嬴政刚刚才有些好转的脸色,瞬间又黑了下来,这混小子的话怎么听都是在嘲讽朕啊!
“如此……儿臣姑妄言之,父皇姑妄听之便是!”
嬴子游大袖一挥,指着那陨石道:“父皇既然已经将这星石取来这咸阳宫外,索性便把光明正大的将其摆在这里!”
这算什么处置?
嬴政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岂料嬴子游却是竖起了一根手指头:“此其一也!”
“其二,陛下可下一道罪己昭,诏旨中只说对六国百姓抚慰不够,特免税半年,与天下休养生息!”
四周官员们更是脸色狂变,开什么玩笑,让陛下下罪己昭认错?!
还是向着六国余孽认错?!!
这嬴子游莫非是在撒癔症不成?!
嬴政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对那帮六国窝囊废下罪己昭……他们也配?!
“父皇……儿臣说的这罪己昭,只针对于六国百姓!”
众文武又是一愣,随即如李斯、王翦这等老狐狸率先反应过来,眼中绽放出了惊喜的色彩。
六国百姓和六国贵族余孽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
六国百姓要的只是一份安稳,只要日子能过的下去,上头的君主是谁跟他们有关系吗?
没关系啊!
可六国贵族不一样,他们要的是权力,特权!!
谁不能给他们权力,他们就反对谁!
可他们反对的本钱是什么?
自然是那些六国的百姓,他们的影响力在这些故国百姓中还是有一些的,这也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嬴政的眼睛也亮了,这混小子这一招好生阴毒。
六国百姓如水,六国贵族如鱼……
此诏一些,那便是鱼水分离,水离开了鱼依旧是水,可鱼离开了水……那就是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若是这一道罪己昭就能令六国贵族陷入绝境,嬴政倒也不吝于低头,毕竟自己赚大了啊!
“妙!果然妙!”
说话的是李斯,他忍不住出声喝彩起来。
嬴子游的话还在继续:“这字刻在石头上,也只是字而已,可要是刻在了天下黔首的心中,那就是能杀人的利刃!”
“但只要黔首小民得了实惠,这些字自然刻不进黔首的心中……否则的话,即便将这块星石砸成粉末,这七个大字却依旧能镌刻在黔首内心的最深处!”
说完,嬴子游也不再废话,更不向嬴政行礼,竟是直接翻身上马,又踏着御道扬长而去。
宫门处,两边护卫的甲士们满头大汗。
按照典章制度,除皇帝陛下及御驾车辇外,凡是有人敢践踏御道者,宫门甲士当视为叛逆,以弓弩射之!
可……可现在践踏御道的,是皇帝陛下最爱的子游公子!
当然不能以弓弩招呼这位公子,但自己等人要是什么都不做,那肯定也不合适!
“头儿……要不然,咱们把子游公子拦下来?”
甲士首领和另外几名甲士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谁去拦?要拦你拦!”
“没看皇帝陛下都一言不发,任这位子游公子在御道上纵马来去吗?要你多事?”
那甲士脸色涨的通红,但还是梗着脖子道:“守卫宫门是我等职责所在,若是眼见着公子纵马御道不管,回头上面追究下来抓替罪羊,咱们今日当值的人,谁也跑不掉!”
那甲士首领脸色难看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属下这话说的没错,真到了那时候,上头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让他们出来罪!
眼看着子游公子的纵马离宫门越来越近,那甲士首领,一咬牙:“走!我们躲起来!”
“只要我们不在场,我们就不知道子游公子纵马御道之事!”
众甲士先是一愣,随即毫不犹豫的四散开来,找地方躲起来……
这法子好啊,上面要是问,自己等人就说不知道,没看见!
上面要查……嘿,估计他们也没这个胆子!
一时间,嬴子游居然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视大秦宫城如无人之境,来去自如!!
“陛下,臣告辞了!”
蒙恬见嬴子游纵马走远了,匆匆向着也慌忙拔腿跟着嬴子游的马尾巴跑了起来。
嬴子游敢无法无天的纵马宫城御道,蒙恬可没那个胆子。
不过须臾,嬴子游和蒙恬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咸阳宫城内。
群臣一片寂静,但各自心底在想什么,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