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Chapter 3

林初霁做了个梦。

梦里他身处于一个潮湿的房间,暗无天日,密闭无光。他慌乱地四处走动想要寻找出口,却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全是徒劳无用。

突然不知道哪里破开了一条缝,有个巨大的玩偶扔了进来。

长得不太好看,歪瓜裂枣的,眼睛一大一小,做工也很是拙劣,林初霁却情不自禁抱紧,慌乱的心跳安稳了下来。

没过几秒钟,丑娃娃却胡乱挣扎,要跑。

他死死把大玩偶摁进怀里,这回态度放软些:“你别走。”

而寂静的房间里,谢琰是真一丁点都不敢动了。

他搞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手臂用尽了力道撑在林初霁两侧,却仍然感觉到身体不可避免贴在一起。

这种感觉很怪。

对方的呼吸,乱频的心跳,微热的体温,还有同性之间过于接近的距离,黏糊又潮湿,像是雨后的青苔。

正胡乱想着,林初霁却把他抱得更紧,语气带了点不悦,半梦半醒一样的梦呓:“说了不要乱动。”

“让我起来。”谢琰没再顺着他,重新扣着人的手腕的同时,利落翻身而起。

他飞快侧到一边,床重重弹了下,发出嘎吱的响声,男生曲着腿弓着背坐着,抓了把乱糟糟的头发,缓慢平复震惊的心情。

“这都什么事儿。”他低声吐槽。

林初霁抬手,抓了个空,绑紧的皮带下滑,露出一圈很淡的勒痕,只是浅粉色,在细窄的手腕上也显得始作俑者过于粗暴。

谢琰这才注意到他似乎从头到尾都没睁过眼,好像做这些事说这些话都是全凭本能。

抱那么紧,还别走,所以刚是把自己当成别的男生了吗?

难不成林初霁是gay,才会在一开始就敏感误会自己对他有所企图?

这个逻辑就很他妈顺了。

敢情出来旅游是疗伤的。

虽然没人喜欢被当替身,但半梦半醒的,也认不清脸,就原谅他一次。

谢琰表情恢复平静,弯腰把人抱起,轻手轻脚放回隔壁床。

这会儿才小心翼翼取下那根作案工具的皮带。

谢琰啧了声。

细皮嫩肉的,还好没破皮。

林初霁醒来的时候,对昨晚的梦游没任何记忆,只觉得胳膊有点酸。

他转着手腕活动了两圈,睁开眼,才发现两只手外侧都有两指宽的痕迹,泛着红。

大约是过敏了。

他没在家以外的地方留宿过,起了疹子也正常,林初霁没在意,起床才发现室友已经不见了,倒是避免了昨日的尴尬。

他浑身放松下来,慢悠悠洗漱完,散步去餐厅吃早餐。

“室友,来,坐这儿。”

刚走进去,一个熟悉的声音穿过整个过道传来。

“烧卖饺子大春卷,豆浆炒饭咸鸭蛋,小排鸡腿豌杂面,寿司甜饼蚵仔煎,想吃哪个随便选。”

谢琰拖着语调,却抑扬顿挫,念得比人家卖早饭的还顺溜。

各种憋笑的表情齐刷刷看过来,林初霁感觉自己像是顶着一盏一万瓦数的聚光灯,瞬间成了全场焦点。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此时才深刻理解到什么叫,I人是E人的玩具。

“愣着干嘛?”那狗东西还在冲着他笑。

林初霁装不认识,转头,想逃。

对方却指名点姓:“这些早点还不够么,好挑剔啊林初霁同学,那我只能——”

“够了,非常够。”

光是大声回话就非常要命,林初霁快步走过去,坐下,面红耳赤。

偏偏领队还在这时插了句嘴:“小林啊,你和小谢这关系不挺好的么?干嘛吵着要换房间?”

林初霁满眼哀怨地扫了他一眼。

您这情商真的很不适合干旅游团知道吗。

昨晚被占了便宜的谢琰痛心疾首:“你要换房?为什么?我怎么你了?”

“没有,他乱说的。”林初霁心虚否认。

谢琰一脸被背叛的心痛。

见他不说话,林初霁绞尽脑汁挤出一句:“不换,我还给你带了小礼物,回去给你。”

说话的时候,没了昨日那股拒人千里的清冷,显得很柔和。

谢琰特别好哄,瞬间眉清目朗:“好,你还没回答我想吃什么。”

“……跟你一样。”林初霁顺着毛捋了捋,就是语气有点有气无力。

谢琰跟吸了他阳气似的,运动短裤白球鞋,一身男高打扮,神清气爽地端着餐盘走向自助区。

林初霁低下头,把飞行模式关掉,看着屏幕上的信息一条一条接连不断弹出。

【妈妈】:你一个人能跑去哪儿旅游啊?

【妈妈】:学会夜不归宿了是吧,今天就给我回家

【妈妈】:外面坏人那么多,万一走丢了被卖了被欺负了你还扭头给人家数钱!

【妈妈】:听见没!再不听话我报警了!!!

这样的话在无数个成长的阶段里都曾出现,林初霁习以为常,表情平静。

【lark】:妈,我已经成年了,出门也该有自由

【lark】:一周后就回,这次有朋友一起

【妈妈】:你哪有朋友?

【妈妈】:我怎么不知道你认识了朋友?

【妈妈】:他叫什么?

【妈妈】:家住哪?

【妈妈】:父母干什么的?

【妈妈】:你怎么知道他接近你不是有所图?

林初霁敲字:他叫谢琰,也刚高考毕业,父母……

他对这位朋友的确是一无所知。

“谁卷你钱跑路了?一张脸怨念得像在cos贞子老师。”谢琰把餐盘放到他面前。

林初霁感受到了点人文关怀,诚心诚意说了声谢谢,又言简意赅回答:“我妈。”

谢琰难得没有接话,好几秒钟后,才慢悠悠喝着豆浆提醒他:“吃饭。”

林初霁心情烦着,随意卷了一筷子炒面塞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差点没形象地吐出来。

好酸,好齁,惊天巨雷,绝对是十几年来吃过最顶级的黑暗料理。

他一边回着信息,一边胡乱拨弄着盘里的食物,一大早就闷的心情变得更烦。不一会儿,拿面条摆出了歪歪扭扭的“难吃”两个字,无能狂怒的抗议。

社恐人士最多的抱怨也就到此为止了。

绝不会去跟工作人员正面对峙。

手机持续震动,林初霁还在打字,余光却看见谢琰抬起手叫来一位服务员。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吗?”对方友善发问。

谢琰扫了眼对面的餐盘:“请问这道炒面的厨师是刚被人抢了老婆?”

对方一愣:“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然怎么跟掉醋缸里了似的,每根面条都透露出酸不拉唧的生无可恋。”谢琰轻描淡写地一瞥,“看到我室友的评价没,难吃,很巧,我也这么同仇敌忾地觉得。”

突然点名,林初霁抬手盖着餐盘挡住作案现场。

服务员也没想着真碰到个头铁的,强行解释:“这是我们新开发的山西料理,也许只是单纯不合您二位的口味。”

谢琰嘴角上挑:“你胡编乱造问过山西人民的意见吗?”

林初霁微摇头,眼神示意他算了。

但对面这哥还在惋惜手上没个喇叭。

谢琰推开靠椅,利落站起身,一副要理论到底的气势:“行,光是我们俩样本太少,但参了团,也该享受应有的服务。麻烦还没吃饱的朋友都去尝尝这份炒面,我们公平公正投票,如果超过半数觉得有问题,我要求厨师给我的室友重新做一份定制早餐,不过分吧?”

因为他的号召,四面八方的目光再次聚集过来。

有好些游客开始跃跃欲试,也有之前不敢吐槽的人小声附和的确味道有问题,一时间,早餐厅变得闹闹嚷嚷。

而谢琰是所有视线的中心。

林初霁头一回忘掉了众目睽睽的不适,仰头看着他,个高,看得脖子酸。

原来有人帮着出头是这样的感觉,不丢人,甚至内心还起了点波动,很微妙的感觉。

“看我干什么?”谢琰坐下,轻描淡写道,“可以想菜单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林初霁缓声开口:“你……一直这样?”

谢琰挑眉:“哪样?”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林初霁挑了个中性的描述。

不知怎么的,谢琰突然想到昨晚他抱着自己蹭来蹭去的模样,眉心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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