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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熊大、侯三」,赵和的心又猛然一跳。

他记得半年前落脚丰裕坊时,那个诱拐他的恶丐还有两个同党没有被抓住,那两个同党便被称为「熊大、侯三」。

他相信这不是巧合,这伙歹人,蓄谋已久,他们潜入丰裕里,一定是别有打算。

「怎么怪得我们头上,谁知道半夜走水,会让咱们据点被官府查到?」一个隐约有点熟悉的声音响起。

「呵呵,若不是你们不小心,又怎么会走水?」那个钟缺儿冷嘲热讽。

「都别吵了,咱们先在此休息一下,轮流值守,丑时三刻动身去打开坊门!」那疲惫的声音道。

「要我说,咱们应该去崇贤坊、尚冠坊,那里才是富贵人家所居之处,要是破了那里的坊墙,哪怕只抢得一二家,也胜过在这丰裕坊百十家了!」钟缺耳又在抱怨了。

「崇贤、尚冠二坊都是权贵居所,哪个权贵之家中没有几十数百的青壮奴僕与私兵?而且北军盯着那边,权贵们看顾自家定然会出十分力气。相反,丰裕坊这边没有权贵,到时城中四处火起,北军忙着替权贵们看家,有谁顾得上这?」那疲惫声音的主人倒是有耐心:「丰裕坊虽然尽是平民,但也有些豪商,还有些世代小吏,其家中富足,不逊二千石的高官,只怕你钟缺耳惟有两只手,抱不得这么多的财帛!」

众人都笑了起来,声音极是贪婪。

棺中的赵和,则是浑身冰冷,双眼圆睁。

他已经猜出了这伙歹人的来意!

他们竟然要乘着除夕夜来劫掠丰裕坊!

虽然这些年天下不是很太平,盗匪多如牛毛,但是这毕竟是咸阳,是大秦帝国的帝都,仅城内就驻扎着足足八万精锐大军——三万北军、一万南军、两万羽林、两万虎贲,再加上杂牌军超过十万。

这等情形之下,区区盗匪敢入城作乱,背后肯定还有隐秘。赵和可以想像得到,当他们得逞之后,无论是要满足这些盗匪的贪慾,还是要掩盖其背后的阴谋,丰裕坊,必然化为火海,而处身坊中的他,将再无容身之地。

哪怕躲在这棺材之中,一时不被人发觉,也未必能撑到最后。

必须自救!

要自救,首先得从这棺材里脱身。

赵和开始回忆棺材铺里的情形。

棺材铺子里聚着七八个贼匪,即便他们个个熟睡,想要脱身也不容易,更何况他们还安排了人轮流值守。

整个棺材铺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是后边的院子,院子里有个堆着木料的草棚。另一部分是前面的铺面,而铺面又分成前堂与后屋,前堂接待客人、陈列已经造好了的棺材,后屋则是工房。前堂与后屋之间,并没有隔墙隔开,只是由一些堆起的木料起到隔断作用。

赵和睡着的棺材,放在了后屋,架在两条长凳之上。哪怕只是掀开棺盖,那声音也会惊动贼匪。

必须把贼匪赶出去……这恐怕不比从贼匪中杀出去容易。

赵和等了好一会儿,外头贼匪们一直在说话,那个钟缺耳的抱怨声始终不停,有个受不了的盗匪扬言要将钟缺耳塞进棺材里,贼匪们的话才稍少了些。

赵和听到他们呼吸的声音稍稍急促了些,而且接下来的话题,都有意避开了棺材。

外头更夫打更的声音传来,他们彻底安静了。

赵和屏住呼吸,心中犹豫了会儿。

已经是三更天,这可能是他唯一的脱身机会,他可以想得到,贼人现在的注意力都在那更夫身上,害怕更夫发现棺材铺子里的异常。

这个时候,赵和弄出点细微的声响,外头的贼匪不敢仔细查看,以免闹出动静。

但这样做也会让对方意识到棺材中有情形,只待更夫一离开,他们必然要来掀棺盖。

赵和并没有犹豫多久。

在铜宫时,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故此只能被迫地接受命运。现在他至少还可以选择一下,稍稍掌控一点自己的命运。

赵和将剑拔出了一点,手指在剑刃上抹过。

手指顿时破了。

他将伤口在脸上画了画,给自己画出七窍流血的模样。

然后,他吸了口气,开始用手指抓挠棺盖。

吱吱的抓挠声不大,可此时棺材铺子里一片安静,因此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怀疑。同时,也让这些人心中瘆得慌,毕竟,这古怪的声音来自于一口棺材之中。

深更半夜,乌漆么黑,几口棺材,诡异声响。

「这……这……是什么声音?」那个钟缺耳牙齿有些打颤。

越是凶狠的人,往往越是胆怯,他们只是伪装出凶狠来掩饰自己的怯懦。

赵和停下抓挠,他尖着嗓子开始喊:「冤……冤啊……」

他的声音在狭窄的棺中形成了回音,那声音回荡之后再传出棺外,更显得沉闷压抑。

「谁……谁在喊冤?」钟缺耳不仅牙齿打颤,连双脚都战慄不止。

「别怕,别怕,是有人在装神弄鬼……生起火把,生起火把!」

那个声音疲惫的首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下令点起火把。不过看到众人都要举火把,他又怕火光太亮,给外边人发觉,因此补充道:「只亮一支火把就行!」

借着那支火把的光芒,众人向发出声音的棺材望去。

这口棺材没有上漆,木纹理在火把照耀下显得极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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