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将那骑士打发走之后,董辅笑着看了看周围:「各位都是董某老兄弟了,原本是想着今日这一战可以不打,结果却还是得打……其他不说,战后乃翁我不管军纪,咸阳左近各县,你们随意挑一个进城,金银绢帛女子,要什么就自己去取!」
原本他的军中也是北军精锐,但随着朝局动荡战乱不休,军纪早已废驰,他很清楚,再用军纪忠义之类的激励这些人是没有用的,这些人已经从官兵堕落从兵匪,要想激励他们,唯有抢劫与杀戮。
果然,随着他这话语,他周围众将顿时欢呼起来。
甚至有大胆的嚎叫道:「若是主公许我们去抢咸阳,便是这天子的宝座,太后的凤床,我们也替主公去夺来!」
「正是正是,太后的凤床,他段植能睡得,凭啥主公就睡不得?」
众人口无遮拦,言者无心,但董辅听了却是心中一动。
一个此前未曾有过的念头浮了起来。
这天子之位……兵强马壮,自可为之,自己若能够掌握足够多的军队,为何不自己坐上去?
不过他旋即将这个念头给压下去。
便是再有什么打算与野心,前提也是能记得眼前这一战。
他当即喝令:「既是如此,都拿出些气力来,休叫郑雀儿笑话我们!」
周围一片轰然应诺。
董辅知道自己放出了多么可怕的恶兽,但是为了自己的权势利益,他只怕这恶兽不够凶恶,至于这恶兽会造成多大的破坏,却不在他考虑之中了。
他可以不考虑,有的人却必须考虑。
就在他挥军上前,凭藉骑兵的优势试图拦截住刘遇之时,十余骑自咸阳城方向飞奔而来!
第八一章、城门之下
这十余骑越城而来,没有进咸阳。他们顺着官道,直接向东,往着战场奔来。
此时咸阳城中,驻守的兵力并不多,因此这十余骑虽然人数少,却也惊动了有心之人。
比如说,刚刚被太后曹娥任命为金吾将军的段植。
在失去函谷关之后,段植便汲取教训,哪怕是非常细小的细节,他也要亲自过问。这十余骑从城南飞奔而走,被望楼之上的军士看到之后,没多久就为报到他面前,他琢磨了好一会儿,心里的疑窦越来越大。
若这十余骑是入咸阳城,他倒没有那么多疑心,可他们远远避开城防,分明对城中怀有戒心,却又大模大样从城外经过,似乎又不将城防放在眼中。
而且听军士描述,这十余骑骑术都极为高明,而且所驱驰的战马,也都是上好的战马。故此这绝不是一般骑马而行的游侠儿——事实上如今关中的混乱局面,那些游侠儿大多数都已经被强征入伍,哪里还有谁敢十余人成群结队地在外奔行。
也不是城中权贵在外边庄园的下人——经过兵乱之后,如今城外的庄园半数被毁,剩余一半也想方设法将自己的庄园弄成坞堡,他们缩在庄园里自守都来不及,同样不会在外胡晃。
最重要的是,这队人是从西而来的。
虽然如今他们的大敌是嬴吉与刘遇,但是段植从来没有忘记,西面的马跃与更西面的赵和。想到这二人,段植不禁吸了口冷气:「不会一语成谶了吧?」
他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此前为了诱嬴吉刘遇进军,他们散布的谣言便是赵和兵至武威,为了让这个谣言更加真实一些,甚至连他们手下的营正,都被蒙在鼓中。
这个谣言,是太后曹娥的杰作。
段植猛然回头望了一眼,仿佛能够透过墙看到长信宫一般。不过旋即,他哑然失笑:太后只是太了解嬴吉,知道他最忌惮的是什么,所以才编出这样的谣言来。
谣言就是谣言,又不会变成遥遥领先的预言。毕竟,赵和想要从西域来中原,且不说漫漫黄沙和遥远的路途,单是马跃这一关还有董辅留在武威的那十二营这一关,便可以让赵和耽搁半年时间了。
不必担心,这只是一点意外,派人去打探一下就好……
想到这,段植便呼来部下,派人去追这十余骑。他如今手中可用之人虽然不多,但派出十余骑还不成问题,在派了人之后,他心里还有些不安,因此再次出了府邸,赶往咸阳的各处城头。
为了诱嬴吉与刘遇,咸阳城中守军确实不多,但这并不意味着守卫咸阳的人不多。事实上,从定下此计开始,他们便在徵发咸阳城中的青壮,这些青壮没有受过训练,便秦人好武,让他们守守城墙还是可以的。
只不过巡视了半圈,段植心中反而越发不安起来。
他所到之处,看到的都是低迷的士气。
经过此前北军之乱后,咸阳城已经有些残破,城中在兵乱中遭劫,死伤逃散者甚众。如今强征青壮守城,哪能不被埋怨。
这种不安,在段植巡视到咸阳城西墙时达到顶峰。
原本咸阳的城防是针对自东而来的嬴吉刘遇,因此段植首先巡视的是东边,然后到了南边,第三才是西墙。只不过才上西墙,他就听到了让人心惊胆战的铜锣之声。
是警锣!
不必示警的士卒开口,段植便已经看到,在咸阳城西,大片的烟尘扬起。
因为正是秋末冬初天干物燥之时,所以道路上灰尘甚多,只要有马奔过,必然会扬起尘土。但段植是带惯了兵的,一眼便看出,这大片的烟尘,绝不是少数骑士能够扬起的,那应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