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破虏校尉乃都护附下属军职,平日里并无兵力,只是出外征战之时,可号令校尉之下五百众。」张衡道。
永恒小说网金玄评价道。
张衡并未接这话茬。
金玄道:「在金策死后,我便让人搜集赵都护向来事迹,不得不说,他可算得上少年英雄,才十五六岁,便捲入大秦宫室之变中,后来又东征西讨,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可惜,他有两个缺点……」
张衡心中不由有些好奇。
哪怕以他这般年纪,也很想知道,金玄这个赵和的大敌,会如何评价赵和。
「赵都护第一个缺点,乃是见识局限于大秦一地。」金玄嘆了一声,「大秦虽然地域广阔,终究只是一个国家,赵都护比起普通秦人,所见算是稍多了一些,故此能看到西域之重要。但是也仅仅多一点罢了。你们秦人有一句话,说是坐井观天,赵都护比起坐井要大点,大约是坐潭观天吧。」
张衡又抬头望了金玄一眼,金玄坦然观视:「非是我贬低他,实在是我自东方而至泰西,攻灭国家无数,也见识过人杰无数,故此才有些感慨。以赵都护之才质,若能见识更广一些,当跳出大秦之约束,知道阻挠我胡戎之举,乃是倒行逆施。」
「大单于所说的第二个缺点呢?」张衡没有急着反驳,而是往下问道。
「第二个缺点便是他身居人下,不得自由。」金玄说到这,脸上竟然浮起了笑,仿佛张衡刚才并没有用烧红的匕首从他肋下又剔出一块肉。
「赵都护才器非凡,若能够给他施展手脚,原本可以有大作为。但是,他身居人下,只是大秦一个官员罢了,而且还身不由己。他的部下,他的百姓,他身边所有的人,虽然聚在他身旁,却不是忠于他,而是忠于大秦。故此只要大秦有变,那赵都护便会束手束脚。大秦朝廷派来一介使者,手无束鸡之力,便可以凭藉你们大秦皇帝或者大将军的命令,将他调离自己苦心经营的地方。」
说到这,金玄似乎兴致起来,他挥了挥手道:「若是赵都护愿意助我,我许他秦皇之位,与我互为兄弟,我只取黄河以北,黄河以南尽属于他,他不需一兵一卒,我自派兵为他攻取!他得黄河之南为基业,以本身才具,才真正能一展所长,不必担忧基业为人所夺!」
此时张衡已经剜掉最后的腐肉,上好药粉,为金玄止住了血,然后细心用烫过的绸缎给金玄包扎好。完成这一切之后,他站直了身体,在水盆之中洗了洗手,这才回身看着金玄:「大单于说我那学生有两个缺点,我身为师长,不能不为其辩驳。」
「大单于以为我那弟子未曾走出大秦,见识便会短浅,这是大单于以己度人了。古人云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欲知天下之事,未必需要遍行天下,我那弟子身兼数家之长,精研万事万物之理,以理而合道,虽未行遍天下,但天下一般的事务已经尽在他心中了。至于事物精细之处,他只须知人善用,自然有的是英杰为他做好。」
「大单于以为我那弟子身居人下不得自由,这又是大单于想当然了。若我那弟子自己不愿意,天下之大,谁人能够阻他拦他?能约束他的,并非大秦朝廷,也非大秦皇帝,而是他自己。人唯有自律,而后方可随心所欲,唯有心中怀有敬畏,而后方可无所畏惧。他正是畏惧大秦若是动乱之后果,才能在与大单于交战之时捨身忘死!」
「至于皇帝之位,我那弟子若是想要,自会取之,何劳大单于相许……倒是大单于,虽然奔波征战多年,却仍然未能将胡戎建成真正一国,火妖一起,不得不狼狈东返。大单于可知我那弟子为何会要我来治你们?」
此时金玄帐中诸将都是面泛怒色,倒是金玄本人,饶有兴趣地问道:「为何?」
第六一章、大势如此
张衡环视四周,满帐中的犬戎将领们神情都有些紧张。
因为此前的话是张衡用犬戎语说出来的,故此这些犬戎将领都听得懂。
他们怀疑接下来张衡所言不会是什么好话,可是金玄既然让张衡去说,他们便无法阻止,只能看着张衡。
「我那弟子说,如今大秦与犬戎之仇,绵延数百年,已是难以化解。但是,犬戎虽是蛮夷胡虏,终究还有人伦,还知道敬天畏地礼奉祖先,故此,大秦与犬戎乃人间国雠。但是,火妖受绿芒之蛊惑,已数典忘祖斩灭人伦,不知有天地,乃妄称天地为绿芒所造,不知有父母,乃将妖物认作父母,火妖所到之处,人皆非人矣!大秦与犬戎自然是解不开的国雠,但如今犬戎却可给大秦充当屏障,隔绝火妖——故此,金玄不可死!」
说到这,张衡冷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又道:「这番话,你们可能不懂,那老夫就将之说得更清楚一些,你们犬戎就算是死,也得先给我们大秦挡住火妖然后再死,这叫作物尽其用!」
事实上张衡这番话并没有辱骂犬戎之处,但犬戎诸将听完之后,却一个个怒火万丈。
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大帐之中,尽是叫骂之声。
金玄有些痛苦地用手抚着自己的额头。
他没有制止部下门叫骂,因为张衡这番话,听得他心中也极是恼怒。
可恼怒又怎么样?
局势便是如此,哪怕张衡不说此番话语,金玄也知道赵和的实际打算。赵和让张衡来为他治伤,无非是因为看准了他是犬戎人当中颇有战略眼光,知道他能够顾全大局,所以他活着,对于今后对抗火妖之事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