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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了自家弟子一眼,孔鲫低头思忖了一会儿,然后迈步前行。

但他隐约觉得不对,似乎有目光在盯着自己,便回头望了望。

看到一位面目陌生的稷下剑士,在稍远的地方正看向他们,见到他望过来,那位黑瘦的剑士抱拳,行礼,态度极是恭敬。

孔鲫略一犹豫,确认自己方才与段回的简短对话里没有涉及到任何机密,便摇了摇头,迈步离开。

他这边走了之后,那位黑瘦的剑士跟着他的脚步,只不过并未行得太远,到了中途拐向另外一条岔道。

黑瘦剑士到了一座凉亭之前,凉亭内,曾灿已经坐在那里了。

「我试探了彭绅,他果然知道一些东西,但是刺客应当与他无关,你那边可有收穫?」见黑瘦剑士过来,曾灿问道。

「段回嫌疑极大。」黑瘦剑客道。

「哦?」

「赤县侯依计行事,但是当段回问孔鲫赤县侯与他说了什么的时候,孔鲫却没有说赤县侯要他交出刺客。」黑瘦剑客道:「赤县侯原本就怀疑真正的刺客指使与孔鲫有密切关系,而孔鲫此人方正,若赤县侯和他说的事情与段回无关,他就不该对段回隐瞒,他不与段回说出全部实情,只证明他不愿段回为此难过内疚!」

曾灿听完之后,紧紧盯着黑瘦剑客,好一会儿才道:「你当真只是一个杵作么?」

黑瘦剑客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我是临淄城杵作,此事千真万确。」

「难怪赤县侯从临淄将你调来……赤县侯又是如何知道你的?」曾灿对此极是疑惑。

黑瘦剑客,也就是跟随赵和、靡宝一起去清泉寺的那位杵作审期,他又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接下来我去依计行事,你要小心。」曾灿道:「彭绅不是好东西,他有点唯恐天下不乱,我们也得当心点他。」

审期点头,两人并未行礼,而是直接离开,仿佛刚才在亭中的对话,只是某种偶遇一般。

他们有些太过谨慎了,事实上,赵和来到稷下学宫之后,所有的目光都盯在了赵和身上,曾灿确实还吸引了部分人的注意,但其貌不扬的审期,根本没有任何人怀疑。

这一日稷下学宫的动荡终究随着黑夜的降临而平息下来,只不过夜幕之下,还不知有多少人在奔走,有多少人在密谋。

当次日早晨,太阳升起之后,学宫又开始热闹起来。

今日最重要的事情,是一场论辩。

稷下学宫有感于浮图教影响越来越大,故此特意邀请浮图教上师鸠摩什进行一场真经之辩,鸠摩什虽然同意,但有个条件,就是由他的弟子莲玉生,与稷下学宫中的学子进行一场先期论辩。

稷下学宫派出论辩的人选姓方,名咏,年方十四岁,因为尚未及冠,所以也没有加字。他被称为学宫十年难得一出的天才少年,在学宫求学两年,但学问之深,据说已经足以同某些博士、教谕相抗衡。

当初在挑选人的时候,学宫在方咏与曾灿之间还有过犹豫,后来是段回一锤定音,方咏年纪比莲玉生要小一岁,就算输了也不丢脸,而曾灿则比莲玉生大三个月,辩输了就有失学宫颜面。

故此,一大早,在学宫正中的问道坛,已经有不少学子开始聚集。

稷下剑士在教谕的指挥下,早已摆好论辩讲坛。

问道坛的东西两侧,各有一座搭起的高台,两台相距不足五步,可以让对方轻易听到自己这边的声音。问道坛周围,则是大片空地,其北面又设有一台,论辩之时,学宫中山长、学正等,还有应邀来听论辩的齐郡贤达、历城官员,皆会坐于此地。

最先来的是身为主人的学宫山长孔鲫,昨夜被赵和拉住念叨了半夜,对他似乎没有什么影响,他依然严肃方正,入座之后腰杆笔直。

在孔鲫来了不久,受邀而来的齐郡贤达、历城官员也纷纷来了,孔鲫与他们一一见礼,然后引入座位。

在他们之后,则是齐郡郡守朱融,他带着一干掾属也赶来,与孔鲫并坐于中间的上位。

「怎么鸠摩什上师与莲玉生师傅都没有到?」朱融入座之后,向东西两台上望了一眼,发现只有东面的台上有人,西面台上仍然无人,便问了一句。

「或许有事情耽搁了。」孔鲫不紧不慢地道:「约好是巳时正,现在时间尚未到。」

「有约在先,就当提前到来,唯此方合礼仪。胡教野蛮,不知父母,不识礼仪,有何面目与我大秦百家进行论辩!」有一位处地来的学者忍不住哼了一声道。

朱融笑眯眯地点头,周围一直关注着他的人,不少也出声,有人干脆道:「朱公日理万机,尚且提前而来,何况胡教二僧,实在失礼之至!」

正说话间,外头微微有人声喧譁,紧接着,渐渐围上来的稷下学子向两边分开。

只见十八名红衣浮图僧,抬着一座莲座,在身着紫衣的鸠摩什引领下,大步走了过来。那莲座之上,一光头浮图僧盘膝而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太阳自东边照在他的脸上,整张脸白中带粉,当真是肤色如玉。

就连刚才对浮图僧颇有怨言的几位,见他们这模样,也不禁闭住了嘴。

鸠摩什在台下向众人合掌行礼,先拜了周围的学子,再对正北的众人弯腰,然后徐徐退了两步,跌座于地面之上,竟然不上北边高台观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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