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伯予睨视了他一眼,仍然一语不发。
又走了一段路之后,靡宝忍不住又道:「官爷,真的不管不顾了么?」
「你以为我们是那么好欺瞒的蠢货么?」赵和淡淡地盯着他道。
「官爷你这是何意啊,我当真是一片赤诚,诚心诚意。」
「你是不是诚心诚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言不尽实。」赵和噗的一声冷笑:「你究竟是为何要找我们,若不实说,只能将你也扔下来了。」
靡宝咧开嘴尴尬地笑了起来。
这傢伙脸上胖乎乎的尽是肉,笑的时候要多憨厚就有多憨厚,但是赵和却对他少有信任。在咸阳市井之中大半年的经验告诉他民,商人当中凡笑得成这模样的,定然是宰人宰得最凶的。
见这傢伙还不肯说,赵和脸慢慢沉下来。
他厌倦了和这傢伙继续耗下去了。
「赶他走,莫让他再跟着我们。」赵和道。
「别别,我说,我说,哎呀我的小官爷,你这心肠,呃,不是,我是说你当真是明察秋毫!」靡宝向赵和挑起一根大拇指:「我靡某确实别有用心,最初见到护军兵强马壮,便起了心思,想要请护军护送一程。」
见赵和扬眉似乎要发作,靡宝苦笑着摆手:「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身上带着几样东西,消息已经泄露出去,我听说有大队响马集结,欲从我这夺走那东西。」
「何物?」一直旁听未作声的萧由突然插嘴。
「第一件是这个。」
靡宝坐在马上,艰难地解开腰带,然后不知在腰带上动了什么,从中拿出了两枚一般大小的粉色珍珠来。
赵和不明所以,萧由却是双眼睁圆,露出神驰之色:「这是粉色佳丽?」
「萧官爷当真是见闻广博,这正是粉色佳丽,一枚粉色佳丽,在咸阳可以换一处宅邸,而我这腰带中,这样一般大小的粉色佳丽,共是三十六颗。」靡宝兴致盎然:「仅此一物,便足以让数百响马一齐拼命了,但它在我身上还不是最贵重的,我身上还带着扶桑东渡图!」
这一次轮到赵和瞪圆眼睛了。
「扶桑东渡图竟然在你这,真迹还是仿本?」他开口问道。
「二百多年前的徐福真迹,正是有扶桑东渡图,所以我靡家独占扶桑国海贸,这才赚来如此家当!」靡宝又开始吹捧:「小官爷了不起,这世上知道扶桑东渡图的人不多,晓得其正本价值的更少,凡知道其价值者,若是从商,必能富甲一方,甚至富可抵国!」
「这么厉害?」萧由倒有些好奇了。
他确实未曾听说过这个什么《扶桑东渡图》,在他看来,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价值理当没有那么重要。
「萧官爷有所不知,这世上论及收益,海贸可在所有生意里排第二位,一条安全的航道,胜过良田万倾!」靡宝又道。
「哦,那排名第一者为何?」
这个问题让靡宝有些尴尬,他看了萧由一眼,笑而不答。
萧由同样笑了笑,赵和觉得这两人似乎想到了同样的一件事情上去了,但谁都不肯说出来。
「我这粉色佳丽,便是由扶桑虾夷人自天鹅口中猎得,据说原产自极北之地,天鹅喜食珠贝,误食珍珠之后藏于胃囊之中,扶桑虾夷人有一部擅长捕天鹅,自天鹅胃囊中得此物……」
「这么说来,这扶桑东渡图是你们靡家的根本,怎么会消息泄露?」
「这世上原本不存在什么秘密,若是有,那一定是出价不够高。」靡宝说了句引人深思的话:「我家能将这个秘密守了一百余年,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他说了这话之后,似乎自己都被自己的话语所惊,喃喃念了两遍,胖脸上微露得意之色。
「你既然希望得到护兵保护,却为何会节外生枝,要我们去管义仓被焚之案?」
就在他得意之时,赵和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此问题一出,萧由脸上便露出淡淡的笑意。
赵和至少在话术上,已经不逊于一位在法曹位置上坐了二十年的积年老吏了,先用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来放松被询误者,当被询问者连续回答而失去警惕之时,突然问出一个关键性的问题,迫使其不得不答,从而发现被询问者试图隐瞒的真想。
果然,靡宝一张嘴,可是嘴唇不停变动,就是没有出声。
「靡当家这是在说什么呢?」萧由问道。
「哑语,哑语,在下在学哑语,哈哈……」靡宝干笑了两声。
他停了会儿,见赵和与萧由都看着他,有些怯生生地道:「真的要答么?」
「不答也行,不答咱们就各走各的。」赵和道。
靡宝苦着脸:「小官爷当真好狠的心肠,我带着这些东西,若是离了官兵护卫,岂不是羊入虎口!好吧好吧,我就答了,我这人,乌熘熘的眼珠看不得白花花的银子,那些烧库之人在齐郡做这种勾当,必然会惹来朝廷震怒,朝廷追究起来,齐郡只怕要被翻个底朝天,这便碍着我的财路了……」
「说人话。」赵和面无表情。
「好,好,我说人话,敢从义仓中弄粮,这生意做得挺大,若是你们找到了幕后之人,缴获的财物定然不少,这些赃物须得发卖,我靡某门路多,正合藉此发一笔小财!」
萧由噗的一声笑了起来,赵和也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