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君还没有懂我的意思,上官丞相真正的目的,是维持自己身后的平衡,而决定朝堂政局是否平衡的,一在中枢也就是咸阳,二在中原主要是关中之地,从来不在西域。」王无忌看着赵和,沉声道:「我被派来西域,实际上不过是将大将军的一部分关注引来西域罢了。」
赵和噗的一笑:「我与大将军关系更好,你就不怕我把这话转给大将军?」
「关系更好?大将军想杀赵君之意,便是我这个局外之人也一清二楚,若不是有上官丞相和李太尉,赵君墓上的树,都有两丈高了!」王无忌同样噗的一笑。
赵和一时失语。
见赵和不作声,王无忌继续道:「而且,赵君,你对自己的身世,就真的不想知道么?」
赵和又是抬眼望他,目光变得极为深沉。
「赵君,虽然烈武帝和大将军做得极为干脆……但是,以烈武帝之威,要将逆太子遗孤从铜宫中弄出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为何还要专门下旨意?甚至还要安排赵君你在铜宫之中,冒充逆太子遗孤?又为何有五贤先后主动入铜宫,为赵君师长?」
王无忌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赵和一个都回答不了。
王无忌最后道:「大将军自以为权倾天下一手遮天,但是,九姓十一家在朝多年,门生故吏之广,远非表面上那么简单。所以,有些秘密,大将军以为无人知晓,但对于九姓十一家来说……这不是秘密!」
第八章、意气消沉
陈殇紧了紧腰带,得意洋洋地进了赵和的院子。
他左顾右盼,看到樊令蹲在院子里数蚂蚁,而阿图则抱着长矛靠在墙上打盹。
陈殇愣了愣,抬头看了看天空,此时正值晴日,日上三竿,往常这个时候,赵和早就忙着四处奔走去了,而樊令与阿图也跟着到处跑,哪里有现在这么悠闲。
他与赵和关系非同一般,因此上前直接问道:「怎么了,今天难道西域下雨了不成,你们都这么闲?」
「一大早就不对劲。」樊令蹲在那抬起眼,翻了他一下道:「你进去看看?」
陈殇缩了一下脖子:「不对劲?怎么个不对劲法?」
他这个下意识的举动,让阿图噗的一笑,而陈殇怒目相视:「笑什么笑,你这个黑炭球!」
「你怕贵人。」阿图缓慢地吐出了这四个字。
陈殇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阿图是指他敬畏赵和。
别的事情可以认,这事情是不能认的。因此陈殇跳着脚道:「黑炭球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如何会怕他,我是什么人?我是咸阳四恶之首,清河公主的男人——我还是将阿和那小子从铜宫里带出来的,怎么会怕他?」
然后他迎来了樊令与阿图的双重鄙视。
「呸,樊令,你说说,我几曾怕过他?」陈殇道。
樊令撩了他一眼:「自从你爬上了清河公主的床,你就怕了,你在公主的床上有多威风,你就有多怕阿和!」
「你这厮也胡说八道起,我那不是怕,不是怕,那是因为欠了人情而心生内疚,你懂不懂,你这杀狗的自然是不懂……」陈殇嘟囔着道:「兄弟之间的内疚,那能算是怕吗?」
他这话换来的自然又是一阵嘲笑。
然后阿图看着樊令:「你也怕。」
樊令笑容顿时一敛:「陈殇说你是黑炭球,我觉得他还太客气了,你根本就是一个爬粪的虫子,嘴里吐出的都是粪!」
「你怕。」阿图道。
「呸,我,我什么时候怕过他?」樊令吐了口口水,不过他自家也明白,自己心是虚的。
事实上,从齐郡回咸阳之后,樊令就有些怕赵和了。
赵和虽然没有明说,可对他的真实身份,却已经早就心知肚明。
他便是大将军放在赵和身边监视赵和的一枚棋子,当然,名义上是保护赵和。
樊令自问自己并没有泄露赵和什么秘密——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赵和的什么秘密,赵和的生活方式总是很简单,他就算有什么大的打算,也一般会藏在心中,轻易不会泄露出来。
但赵和的手段,还是让樊令心中担忧,哪怕明知道赵和不追究他暗中为大将军传递消息之事,樊令也依然内里难安。
这下被阿图揭破,他也有些恼羞成怒,瞪着阿图道:「你这黑子,莫非就不怕了?」
阿图很诚实地点头:「怕,从知道贵人就是最后的希望起,我就怕……怕得要命。」
樊令与陈殇都是拿掌一拍自己的脑门,他们方才忘了,这个崑崙奴可是因为什么狗屁的绿焰灭世的预言而来到赵和身边的。
「所以要找一个不怕他的人来劝。」阿图神情有些肃然:「我们都不敢说的话,那个人敢说。」
赵和今天显得意志非常消沉,他们从来未曾在其身上看到过这种情况,阿图更为敏感,因此提出这样的建议。
「你家娘儿们?」樊令看着陈殇。
从身份上来说,清河公主是不需要怕赵和的。
但是陈殇摇了摇头,多少些有自嘲之意:「实话实说吧……我怕阿和,倒有三分是从那娘儿们身上传过来的,那娘儿们……」
陈殇说到这,又摇着头。
他对清河非常了解,总觉得清河对赵和的态度有些怪异。
「俞子云?戚王佐?李硕夫?」樊令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