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卖义仓之粮者,就是昨日刺杀我之人,他就躲在稷下学宫之中!」赵和扬声道。
朱融深深望着他,然后看向孔鲫,孔鲫有些无奈地以手抚额。
原本以为将这厮从靡家带到学宫,可以控制住他,不曾想这傢伙将自己学宫祭酒的身份利用极致,就算是受了重伤也不安分,所到之处鸡飞狗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
还不知这厮会做出什么更荒唐的事情来!
不等孔鲫说什么,赵和自己又转移了话题:「对了,乘着今天在此有这么多人,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众人都看着他,段回恨不得将他嘴巴都堵住。
「我今晨听得院后有鸡叫。」赵和道。
「公鸡司辰,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段回忍不住了,喝斥道:「此地将要举行论辩之会,你休要再生事端了!」
「我知道要办论辩之会,所以才乘此人多之机与学宫中学子说话……人家山长没出声,你一个学正,管到了我这个祭酒头上了?」
「你……」
「休要与我讲道理,我才十五岁,而且既无才学,也无修养,若是说烦了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就要说你是昨日刺杀我的幕后元凶!」
段回眼中怒气闪动,还要再说,却被孔鲫咳嗽一声拦住了。
「巳时是论辩时间,在这之前,赵祭酒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孔鲫说道。
赵和哼了一声:「还是山长明理,不会一昧地偏袒某人。」
他每一句话,都仿佛刺在段回的心上,让段回心中惊悚,同时又怒火万丈。
「诸位,我今早听到后院鸡叫,发现在学宫后边养着一群鸡,我在咸阳城中时,看到有人斗鸡,颇为有趣,故此我在这群鸡中,挑了五只出来。」赵和说着说着,又挥了挥手。
跟他上来的五名稷下剑士,满脸都是窘迫之色,他们看了看左右,然后将手中的鸟笼举起。
鸟笼的黑布被掀开,只见每只笼子里都塞了一只公鸡。
「我看这些公鸡,羽毛油光,红冠高昂,声音洪亮,器宇不凡,所以决定收养这五只鸡,并给它们取名为稷下五绝,诸位学子不可盗去炖吃了!」赵和扬声说道。
众人先是闹笑,旋即笑声渐敛,再后来,不少人就面露尴尬之色。
稷下学子互相标榜之风盛行,稍有点学识,就有什么「骐」、「骏」之类的称号,赵和将五只公鸡命名为「五绝」,实际上是在讽刺他们。
赵和还指着一只公鸡道:「我来给大伙介绍一下,这是五绝中最大的一只,我看它一身金黄色羽毛如锦缎,所以叫它作南绝缎。」
他说「南绝缎」之时,特意看了一下段回,然后说道:「段学正千万别误会,此缎非彼段,我绝对不是说段学正是只鸡。」
段回脸色难看,青一阵白一阵,心底同时惊疑不定:赵和这么针对着他,难道说是他指使刺客射赵和的事情事发了?
赵和又指着第二只鸡,正要继续介绍,孔鲫面无表情地咳了一声:「巳时已到,段学正,宣布论辩开始吧。」
段回微微松了口气,旁边的赵和还在叫嚷:「怎么就到时间了,我还有北绝缎、东绝缎、西绝缎和中绝缎没介绍呢!」
「当真是个顽童,这位就是赤县侯?」
「朝廷让这样的人物来任学宫祭酒,是不是对学宫有所不满?」
「听闻他杀了公孙凉,想来与学宫关系是不睦的,唉,公孙凉还是一个有本事之人,学宫百年一遇的英才,竟然死在这样的胡闹顽童手中!」
那些前来观礼的官员、学者,都是窃窃私语。他们不怕得罪赵和,声音就有些大,赵和却不理他们,而是卧在榻上,嘟囔着道:「你们既然这么急着输,那便由得你们去吧!」
段回终于可以宣布论辩开始。
「我乃学宫方咏,今日在学宫论辩,我是主,你是客,便由你先开始。」东边高台之上,穿着一身白衣的方咏扬声说道。
这少年落落大方,甚是沉稳,看上去有几分小大人模样,倒和学宫山长孔鲫气质有几分相似。
莲座上莲玉生合掌行礼:永恒小说网
在稷下学宫之中,所谓论辩,就是双方轮流出题,就此一题进行阐发,既要说明自己的观点学术,又要反驳对方的观点。先出题者,自然会有一定的心理优势,但并不能决定最后的胜负。
方咏听到莲玉生这样说,眼前微微一闪:「既然客随主便,为何方才贤师徒不随主便?」
「请说。」
「第一,虽然约定之时是巳时,但以朱郡守之尊,以孔山长之望,尚且提前而来,贤师徒为何却跚跚来迟?第二,令师不肯入座,违背学宫论辩之礼,反以言语狡辩,此又作何解?」
众人精神一振,原本以为是枯燥的说经辩难,没有想到这方咏却别出机杼,针对鸠摩什与莲玉生失礼之处开始,他虽然只提了两个问题,实际上是直指浮图教最大的弱点,即异族之教,不守华夏之礼。
就是朱融,脸色也微微一沉。
但莲玉生神态自若,一直专注倾听,见方咏说到这不再说下去,他合掌道:「小僧师徒来得晚了,是因为来之前做了法事,既是为稷下此前死于火灾者超度,也是为近日频发灾难的齐郡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