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名剑士轻车熟路将绳子绑好来,在黎应脚下放了个踢翻了的凳子,做足了自杀的假像。再又收好黎应找出来的那些信件,将另外一份刚写好不久的文书放在了黎应的书桌之上。
那份文书最上,赫然写着「绝命书」三个字,若是黎应复活,也当认出这三个字是自己的字迹。
完成这一切之后,他们二人拍了拍手,开了门扬长而去。
没有任何人怀疑他们。
在他们离开没有多久,程慈从房后出来,侧耳在门上听了听,发觉没有任何动表,又想了片刻,正要跟着离开,突然间,听到有人叫道:「不好了,死人了!」
这声音,赫然就是方才那两名剑客之一的声音。
程慈猛然回头望去,就见其中一名剑客露出讥讽的笑,还对程慈做了个割脖子的手势。
程慈心中不妙,猛然一脚,将那门踹开,便看到黎应挂在屋樑之上,身体还在轻微摇摆。
程慈转身想走,可是那两名剑客的呼声已经惊动了不少人,这些人纷纷围了过来,程慈立刻再返回屋中,看到了那份绝命书。
时间仓促,他只扫了一眼,看到其中以黎应的口吻说,他被赵和派人跟踪,不愿连累无辜,决意以死进谏,劝告学宫不要接纳赵和为稷下祭酒。
程慈心中顿时明白,黎应或许没有猜到赵和派人盯着他,但黎应背后之人却猜到了!
他盯着黎应的同时,只怕早有人反盯住了他!
现在这一封信,再加上他本人,就是赵和迫害黎应的证据。黎应一死,赵和对他的指责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别人对黎应的同情。
原本赵和入稷下学宫的主力就极大,有此信和他这个「人证」,只怕整个稷下学宫都会决然反对赵和。
这份「绝命书」不能落到别人手中,自己也不能落到别人手中!
程慈急中生智,他抓起地上的凳子,用力砸在后窗之上,后窗哗的一下迸裂,程慈随之沖了出去。
那些闻讯而来的学子,此时也到了黎应学舍的门前。
程慈听到身后的惊叫和「抓住他」的呼声,他以袖子将自己脸掩住,然后撒腿狂奔。
但才冲出十余步,侧面便有一人追了过来,长剑破空,寒光如电!
正是那两名剑客之一!
对方将他的反应都算计住了,对方根本不需要他活着,要的只是他的尸体!
他一路随赵和过来,只要他的尸体在这,再加上绝命书,就足以指控赵和!
所以他不能死!
程慈侧身翻滚,身上磨破了不知多少处,他也不觉得疼痛。在翻滚的同时,他避开了对方之剑,还顺手拔出自己的剑,反手一撩。
铮!
双剑交击,程慈只觉得手中一沉,自己的剑被弹开,而对方的剑继续噼向他!
程慈吸了口气,面露惊骇之色,疾步连退,又避开这一剑。
对方力气奇大,剑技也十分精湛,绝非泛泛之辈!
「死!」
那剑客闷哼一声,挺剑再来,几乎要将程慈逼入死角,再无可避之处。程慈不得不再次提剑上撩,两剑相击,程慈的剑反弹回来,险些伤到了自己。
「你究竟是谁?」程慈忍不住叫道。
他自家剑技也不弱,他自己也一向以此自负,否则不敢去担任经常要与响马对决的法曹掾,但面对这个剑客,他根本无力抗衡。
「要你命的人!」那剑客嘿然道,又是一剑横扫。
铮!
程慈虽然又架住这一剑,但他的手震得既疼且麻,长剑不受控制的脱手飞出。
那剑客脸上露出狰狞之色,下一剑又是袭来!
第三三章、学宫曾灿
当此千钧一发之时,程慈觉得自己身体中的每一块骨头每一条肌肉都被调动起来,他猛然向后一撞。
砰!
他撞碰了身后一间学舍的窗子,人倒翻进去,避开了那剑士之剑。
那剑士毫不犹豫,也是破窗而入。
一个稷下学子呆呆地看着那剑士,剑士眼光扫过他,然后霍然惊觉,回身撩剑。
卟的一声响,他的剑将一截窗棂噼断,但程慈已经借着这机会再次跃出窗子,撒开双足,飞奔远去。
那剑士再想要追,已经追之不及。他恨恨地一振臂,回头望着那个仍在发呆的学子。
「我就说了,学宫里的屋舍不牢,若是遇到大风,只怕会被吹倒,你看,你看,窗子就这样坏了……我要去告他们,这些该死的赃官一定是拿了好处,却拿这样豆腐渣般的屋舍给我们住!」那学子念叨道。
这一定是个法家的学子。
剑士白了他一眼,伸手搭在窗台上,纵身跃出。
在他走了之后,那个被认为属于法家的学子脸上的呆气突然一敛。
他伸手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微微笑了起来:「好险,好险,若是逼得我动手,那就没有意思了……这后面的一位有些眼熟啊,让我想想,莫非是当初离开稷下学宫潘琢?」
他伸出头,在后边望了望,然后又道:「咦,前边的那位也见过,在学宫呆过两年的旁听之人,好象是分乳堂程家子弟,名为程慈?」
这学子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仿佛是遇到了好玩的事情。
稍过了会儿,他笨手笨脚翻出了窗子,拉住一个慌慌张张乱跑的学子:「出什么事了,怎么先是程慈跑掉,后面潘琢在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