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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姓十一家为了与赵和争夺北州,想来会许诺许多利益,试图分化瓦解北州与赵和的关系。象段实秀这样北州的实力派,更会从中得到不少好处,甚至郭英这样的人物,会被九姓十一家捧出来与赵和分庭抗礼。

在这个过程之中,九姓十一家总得拿出些真金白银过来。

「是北州拖累了大都护。」段实秀微带愧色地道。

「我既视北州为自己的基业之所在,就谈不上北州拖累我,毕竟将来,我可能需要北州为我作战,为我提供粮草,为我流血牺牲。」赵和一扬手,沉声道:「虽然我认定,大秦的致命忧患,从来是在国内而不是在域外,但并不意味着我以为疆域之外就没有了威胁。外患足以引发内忧,而内忧又可能勾结外患,九姓十一家既然能够与犬戎相通,安知他们不会与骊轩、火妖相通?」

赵和再度提到火妖的威胁,段实秀眉头皱了起来,心中突然明了,赵和拿九姓十一家的威胁来说事,其实还是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忘了赵和方才安排樊令强娶那粟特商队女首领之事。

须知北州能在金微山存在下来,面对犬戎的长期围困,虽然物资紧缺却不曾断绝,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粟特人商队身上。

强娶粟特人商队女首领之举,若是赵和自己,还可以勉强说是两族联姻,但不过是赵和身边的亲卫,哪怕那位亲卫有爵位在身,这也是犯了大忌讳的事情。

「大都护,伊苏斯之事,还请大都护不要……」

段实秀开口劝说,但话才一起,便听到一种异样的声音。

很快,那原本有些压抑的异样声音变大了起来,近乎成为吶喊。

对于段实秀或者徐绅来说,这种声音都不陌生。

哪怕两人年纪都不小了,此时禁不住面红耳赤。

「这……这……」段实秀有些恼怒。

无论他如何作想,那声浪却是越来越大,几乎震得半个馆驿都在动。

「听起来似乎是你情我愿啊。」赵和微微一笑。

「这终究……」

见段实秀还想说什么,赵和摆了摆手:「长史虽然与粟特人打交道的时间比我久,但对于粟特人的了解,长史就不如我了。咸阳城中,我其实就见过粟特人,而到了西域之后,我就更清楚他们了。在我们秦人心中或许是很严肃的事情,在粟特人心中,却未必如此。」

他说到这,不禁一笑,然后又道:「其实何只是粟特人与秦人之间的差别,便是秦人之中,不同地方,也有差别。我在咸阳时,关中女子敢爱敢恨,谈及床第之事并不忌讳,夜里少不得听到一些奇怪的声响,便是朝堂之上,也有闺房之乐有胜于画眉的典故。但我到稷下之后,此地儒家昌盛,礼仪廉耻之风极重,故此床第之私多有含蓄,甚至有那迂腐之辈,言之变色,更有别具用心之徒,自家男盗女娼妻妾成群,却不许旁人言此事一字,便是颈脖之下稍有露骨之处,便为其斥责禁绝,这些人中,又以九姓十一家最着。说白了,便是这些人擅权已久,不仅要独霸财富、权势,还想要独占这闺房乐事,巴不得那些黔首泥足之人连男女之事都不知晓,一心只给他们为奴为婢罢了。」

赵和一转口将事情又扯到了与九姓十一家这样的世家大族矛盾上来。虽然段实秀明知道他是在胡扯,却偏偏无法反驳,甚至心里隐隐觉得,赵和这番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那些掌握权势舆论之人,对别人处处限制,自己却凌驾于各种规则与律法之外!

「其实我们再细想,这一切,不过是他们的苟延残喘罢了。」赵和又道:「最初之时,这些人以血脉来维持自家权势利益,贵族血脉天生即贵,低贱之人生而低贱。后来商君变法,以功勋为贵,他们便又藉助多年积累,独霸学术,所谓诗书传家,无非就是靠着垄断学识来独占权势。圣皇帝压制稷下学宫,大力推广私学,又有造纸与印刷之术,使得天下人皆可读诗书。他们不能相抗,于是就搬出所谓廉耻礼仪和纲常仁义,凭此臧否人物,独霸舆论,以此维护自家子孙世代可以身居高位。但今胜于古,后强于今,他们的这一套,能欺瞒一时,不可欺瞒永久……」

说到此处,赵和嘎然而止,扭过头,看着段实秀,又笑了笑:「段长史,我说得似乎有些多,也有些远了。」

「不多,不远,大都护之道,段某已知矣。」段实秀肃然道。

赵和扯了这么久,当然不是对着他发牢骚,更不是闲得无聊与他说闲话。

两人虽然在应对霍峻之乱上有过合作,但严格来讲,他们毕竟是陌生人。彼此之间的熟悉程度有限,哪怕段实秀明白,自己与赵和因为老师的缘故,可能会有某种渊源存在,但是,象他这样心智成熟之人,根本不可能为了老师的缘故,便对赵和纳头便拜。

赵和身上有许多优点,让段实秀看到了北州的希望,但是同样,赵和身上也有许多赵实秀不理解甚至反对的地方,让他不敢轻易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赵和身上。

所以他才会屡次试探赵和,甚至试图挑战赵和的底线。而赵和对他的试探和挑战也做出了回应,现在更是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一番话之下表明的意图很明显:我的理念便是如此,你段实秀若是觉得可以互为同道,那么今后就继续合作,甚至合作得更加深入。若你段实秀觉得道不同不相与谋,那么北州长史这位置你还可以维持一段时间,过段时间想个法子送你入咸阳,从此之后,便是陌路之人,甚至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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