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在罗运的身上四处搜索,发现罗运身上只有一些随身的小物件,除此之外,什么值得他带回的东西都没有。
「狗贼……狗贼……对了!」绝望中的谭渊,又去猛踹罗运的尸体。
连踹几脚之后,他突然灵光一闪,猛地回头。
「陈殇这翻毛鸡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清河县主……是了,清河县主让他来的,他肯定知道些什么,而且他先与这厮相遇,肯定已经从这厮手中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找到陈殇,我们还有一线希望!」
想到这,谭渊脸上浮出狰狞之色:「将猎犬牵来,去找陈殇他们……他们跑不远!」
「这厮的尸体?」有虎贲军卒问。
「留在这,自有豺狼会替他埋葬,我就要他死无全身,死无葬身之地!」
虎贲军们吹响了号角,将分散出去追逐赵吉一行的人手召回来,他们原本没有追出多远,不一会儿,便又聚在一处,还包括两名齐郡游侠。
「找到陈殇,若是遇到那几个捣乱的,也一併捉拿,休要放走一个!」谭渊面上依然扭曲,声音仿佛是从齿缝间漏出来的一般:「若不能找到陈殇一行,我们就都别想活着回咸阳了!」
众虎贲军都应了一声,然后纷纷出林上路,片刻之后,马嘶鸣远去。
赵和仍然呆在那棵树上,一动不动。
又等了好一会儿,甚至有冬日的寒鸦飞下来啄食尸体,赵和依旧是不为所动。
「没有人了,我们赶紧去!」林中这才传来声响,那两名齐郡游侠儿出来,踢了罗运一脚,咒骂了两声,这才离开。
当他们也走远之后,赵和才从树上爬了下来。
他来到罗运身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却并未收殓罗运的尸体。
谁知道谭渊会不会再杀个回马枪,他不能再在这里久留。
他握紧手,辨明方向之后,也向着官道行去。
他走的方向,自然是与谭渊一行背道,独自在山道上走了许久,也没有看到人烟。待到天色都暗了下来,他才看到前面出现了火把的光芒。
数十人打着火把而来,赵和在他们接近之前就已经躲到了道旁,待看清楚其中的赵吉之后,这才出来。
「赵吉,我在这!」他高声叫道。
「阿和,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你如此精明,便是几千莽山贼都奈何不了你,何况二三十个泼皮狗!」
话虽如此,赵吉见他无恙,极为欢喜,跳了过来狠狠捶了他一下,两人把臂而笑。
原来赵吉逃走之后,便与随从一起赶到自己在乡间的庄园,将庄园里的青壮都组织起来,足足有五六十人,然后返回来寻找赵和。
「当时那情形,我不得不先走,可不是弃你不顾,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这话我得先和你说清楚,我赵吉纵横江湖,义字当先,不是扔了朋友不管的货色!」
说完别后之事,赵吉突然正色对赵和道,赵和哈哈一笑:「若我真觉得你是不讲义气的货色,方才就不会跳出来叫你。」
二人又是相视而笑。
赵吉家的庄子距此还有些距离,不过经过驿亭一事,他们不敢再在外休息,因此连夜赶路,快要接近子时这才抵达庄子。此时天色早黑,哪怕有积雪的反光也看不清什么,加之这一路来也十分疲劳,赵和直接拒绝了赵吉抵足而眠的邀请,洗了个澡便来到客房。
将赵吉安排给他的粗使丫环也赶出去后,赵和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露出不解之色。
他小心翼翼地摊开一团皱巴巴的绢布。
这是罗运的东西。
在驿亭与罗运交谈的时候,赵吉就注意到,罗运一直握着这块绢帕,绢帕上隐约还绣有字迹。
后来陈殇赶到,赵和躲入柴堆之中,罗运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赵和觉得,以此人才智聪明,应该猜到他就藏在里面。
等谭渊来驱走陈殇,又射伤了罗运,罗运借着抱腿翻滚呼痛的机会,将这块绢帕塞入了柴堆,甚至可以说,就塞在赵和的手边。
赵和将手帕收起,此后与罗运一起逃亡时,罗运不知出于何种念头,一直未曾向他索回手帕。
现在回想起来,其中虽有许多疑点,但毫无疑问的是,罗运不希望这块手帕落到谭渊手中。
借着烛光,赵和看着手帕上的字迹。
这是一块有些旧的手帕,图案是一对鸳鸯鸟儿和一对彩蝶,除此之外,在其一面,还绣有一首小诗。
「人生易老,好事多妨。一点情深,半壁斜阳。」
赵和在心中默默念着这首诗,此前在铜宫之中几位老者,都不曾教过他这首诗,再往后看,又有「我女赠郎」四个小字,如果不仔细看,几乎认不出来。
以赵和的年纪和经历,还不懂这首诗,但这并不阻碍赵和认为这是首好诗。
只是后边的「我女赠郎」四字,他思来想去,也不知作何解。
总不可能是一位父亲在上面题写「我女儿赠送给她的小情郎」吧。
将手帕翻过一面,同样也有一行字迹。只不过前一首乃是有人精心绣上,而后一行则是用毛笔书写。墨迹因为反覆把玩已经有些淡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这句话没有落下署名,观其意,应该是对前一面的诗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