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小床上伯父的遗体,他忍不住又哭出声来。
段实秀与霍峻二人出了门,段实秀忍不住嘆了口气:「少君还是年轻了些,经历得少了。」
霍峻也嘆道:「以往有大都护在,我们总觉得还有时间,可以让少君慢慢学……如今怎么办?」
二人都是默然无语。
片刻之后,霍峻又道:「找到赵和了么?」
事情发生之后,整个大都护府都是一片慌乱,段实秀挺身而出,将各方事情安排下来。他虽然只是文官,但在诸将心中也颇有威信,此时众皆茫然,众人很自然地就按着他的吩咐办事。缉拿搜查赵和的事情,也是他一手操持,因此霍峻才有此问。
段实秀摇了摇头:「问遍了僕役,都没有人看到他……他跑得倒是快。」
霍峻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道:「他跑不出北州……他的那些手下呢?」
「没有抵抗,似乎早有准备,自愿被押入牢中,我也没有为难他们。」段实秀道。
霍峻有些讶然:「竟然早有准备……果然早有准备!」
段实秀嘆了口气:「我与赵和打的交道不多,以霍将军所见,此人究竟是不是凶手?」
霍峻眼中寒光顿时闪了起来,他盯着段实秀:「你莫非觉得他不是凶手?」
「难道霍将军只凭如今这些许线索,便觉得他是凶手?」
霍峻一把抓住他,死死盯着段实秀的眼睛:「若他不是凶手,还有谁会是?段长史,你想要北州生乱么?」
段实秀沉默了会儿,然后缓缓道:「我自然不想北州生乱,但是……我原本是从中原流落于北州的一介书生,若无大都护,三十年前我就死了,所以,我不但不能让北州生乱,我还要找出凶手,为大都护报仇!」
霍峻松开手,哼了一声:「那还要你说!」
「我回去换身衣裳。」两人在黑暗中沉默以对,霍峻沉声说道。
段实秀点了点头:「我也回去……家中总要交待两句,接下来的日子,有的忙了。」
他二人原是便服来赴宴,此时要回去换上衰衣,好在北州城不大,二人的家宅离得也近。
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段实秀便回到了自己的宅中。
身为北州长史,他的宅邸面积自然不小,但因为北州上下都穷乏,他这个长史更是被众人盯着,所以他的家中除了一妻二孩之外,便只有两个僕人。若大的宅邸空空荡荡的,他自己走在其中,都觉得荒凉。
心里想着今日之事,他来到了自家卧室之前,然后双足一定。
情形不对!
大都护府那么大的动静,他家离得如此之近,按理说,家人早就该被惊醒,可此时此刻,他卧室之中却是一片漆黑。
他转身要走,却听到屋中一个声音响起:「赵某见过长史。」
段实秀慢慢转身,便看到卧室门前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借着星光,依稀可以看出正是赵和。
赵和手中还抓着一具弩,在他身后,卧房的门敞开着,隐约听到了低低的哭泣之声。
「长史放心,尊夫人和令郎令爱都无恙,只是令爱年幼,胆子小些,被我这不速之客吓哭了。」赵和声音里带着一些苦涩:「长史乃是北州智者,知道如今我的处境,想来些许冒犯,长史不会罪责于我。」
段实秀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看着赵和:「朝廷让你来,莫非是让你先杀大都护,然后再诛我这长史么?」
赵和嘆了口气:「长史不必试探,今日事情,乃是有人苦心积虑布局所为,大都护非我所刺。」
「那你为何击昏少君然后逃走?」段实秀质问道。
「以郭少君脾气,还有他一心想着投靠大宛人,当时那种情形,会容得下我解释么?」赵和反问道:「而且那种情形之下,换长史是我,第一个怀疑布局之人会是谁?」
段实秀沉默了一下:「你怀疑是少君?」
听他这样一问,赵和心中顿时雪亮,段实秀心里只怕早就确实自己并不是刺客,而是另有所疑。
他心中稍稍一松。
今日之事,虽然布局者布下种种疑障,但因为事起仓促,也留下了诸多的破绽。关键问题在于,赵和是不是有机会为自己辩护,若是没有机会辩护,那么刺杀郭昭的罪名,肯定会扣在他的头上。
「彼时我与郭英一起到了书房之前,郭英停下脚步,让我一人入内,我才进门,便察觉不对,距离门口不过两步,便停了下来。」赵和缓缓说道:「我看到大都护端坐椅中,但头垂胸前,仿佛睡着一般,于是我便诳郭少君入内。若大都护无恙只是睡着了,我二人对话,大都护自然被惊醒,若大都护出了意外……」
说到这里,赵和声音停了下来。
第六五章、计中有计
段实秀面无表情地看着赵和。
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赵和未尽之言。若是郭昭没有出意外,赵和呼唤郭英的动静惊醒了他,那么赵和只作是与郭英开了一个玩笑就是。
但赵和只是这一试探,就将郭英骗了过来,由此也可以看出,郭英年少,哪怕经过郭昭的倾力培养,却还没有成长到足以充当北州领袖的地步。
「你怀疑郭少君?」在停了好一会儿之后,段实秀才又道:「他是大都护唯一侄儿,唯一的亲近晚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