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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期默然不作声。

刘淳老是他父亲在学宫中交好的友人之一,但墨家被驱出学宫时,刘淳老并未为墨家仗义直言,所以审期之父以为他背弃了二人的友谊,便与之断交。审父死后,他专门去临淄弔唁,曾想让审期跟他一起来历城,但被审期拒绝。

「晚辈确实有事求托刘老,不过并非私事,既然在此见到刘老,用不着进门便可说清楚。」审期道。

刘淳老呵的一声,嘲意更浓:「那是自然,如今你可是赵和之左膀右臂,在学宫里也是大红人,不知多少人请託于你呢……自然瞧不起我这没有用处的糟老头……你是来替你父亲嘲笑老夫的么?」

「如今墨家重归学宫,纳入形下院,当年旧事,我不想再多说。」审期眉头一皱,沉声道:「只是刘老对子言父,这是礼仪之道么?」

刘淳老又是呵呵两声,然后拄着锄头:「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半点不能忍的脾气。」

「若不能忍,我也没有看到墨家重回学宫之日。」审期道。

两人接下来都不说话,气氛多少有些僵硬。

此时屋里出来一个老妇,她还搬着一个椅子,笑着道:「休要理睬这老匹夫,他也就是嘴硬,当年你父之事,一直都是他之心结,他一直不为孔鲫做事,岂是因为争山长未曾争赢……」

「行了,你这老妇,就会罗嗦!」刘淳老打断了老妇人的话语。

审期恭敬地向老妇人行礼,唤了一声「婶娘」。老妇人眼圈顿时红了起来,目光里露出慈爱之色:「当年你便是这样唤我的……一转眼,你都是独当一面的大人,我却成了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了,快坐快坐,你和老匹夫赌气不愿入院内,那就坐在院外,我去给你奉茶!」

「婶娘,不必如此……」

「对,不必如此,这小子如今可是重要人物,多少人想通过他来与赵祭酒拉近关系,他如何愿意再喝你煎的茶……休要浪费了!」刘淳老在旁阴阴地道。

老妇人眉头顿时竖起,回头一指刘淳老:「你这老东西就是属鸭子的,到死还嘴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冷嘲热讽,当年是你对不住阿期的父亲,可不是阿期对不住你!」

刘淳老被骂得缩起了脖子,老妇人气呼呼回屋里,刘淳老这才重新挺起胸:「有话快说,说完早些走!」

「刘老乃学宫第一名医,对药性极为了解,是否知道有一种药物……」

审期将那种毒药的性质说了一遍,刘淳老听了嘿嘿冷笑:「这般药物,别说齐郡,就是整个中原,我也不曾听说过有,莫非是你诌出来……嗯?」

他突然眉头皱了一下,话语也没有继续下去。

「当初学宫派往定陶协助调查义仓盗粮案的七位学子,二十余位剑士,加上定陶令等上百人,尽皆是中了此毒,然后被人杀死。就在昨夜,彭绅等四人,又是中了此毒,然后被人害死。」审期虽然对刘淳老仍然怀有芥蒂,但倒不怕他会泄露消息,便将这两件案子都说与他听。

刘淳老先是一惊:「彭绅死了?」

他虽然不再过问学宫中的事情,但消息并不闭塞,自然知道彭绅受管权指使,欲放出孔鲫控制学宫剑士之事。

不等审期回应,他将锄头靠在栅栏上,低头苦思了一会儿,然后道:「此事我有一个想法……不过现在还没有把握,你明日再来吧。」

审期眉头皱了起来,盯着刘淳老,好一会儿不说话。

「怎么,信不过老夫?信不过老夫还来寻我做甚?」刘淳老哼了一声,猛然挥了挥衣袖:「行了,此事就这样说定!」

此时他家老妻端着茶盘出来,审期慌忙接过茶,饮了一口之后,向那老妇告辞。老妇也不拦他,看着他远去之后,转过脸盯着刘淳老:「你这老匹夫,话也不知道好好说,分明是要帮忙,结果反弄得象是结怨,当年对他父亲是这样,如今对他还是这样,都几十年了,也不见你有所长进!」

刘淳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一老太婆知道什么,休要罗嗦,我要出去一趟,你给我换好衣裳!」

老妇人哼了一声,又进了屋子。刘淳老在药圃之内发了会呆,听到老妇人在里面唤他,他便走了进去。

没多久,他衣冠整齐,迈步踱出了门。

老妇人在后叫道:「你去请几名剑士随你同行……」

「不必如此,人多了不好办事情。」刘淳老摇了摇头。

他先是到了当初论辩的论道坛,发现这里又在搭高台,问了一句,有学子恭敬地向他解释道:「过两日浮图教鸠摩什上师就要在这讲法,故此我们搭起高台。」

刘淳老哼了一声:「什么人都可以来学宫中讲法了……这岂不是说,稷下学宫承认浮屠教也是诸子百家中的一派?」

那学子唯唯喏喏,不敢与他辩驳,刘淳老自觉无趣,骂了一声赵和「不务正业」,便扬长出门。

在学宫正门外,有一片空地,每日里都有许多油壁车在此,等着自己的生意。刘淳老唤来一辆油壁车,上车之后,车夫问道:「夫子去哪儿?」

「城外,清泉寺。」刘淳老道。

车夫欢快地应了一声,这一路上路途可不近,他能得到的酬劳也不会低。

马车辚辚而行,刘淳老坐在车内,微微眯起了眼睛:「清泉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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