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过,上官丞相与李太尉不是可以随意糊弄的人,你这一套,还是起得太过仓促……」
「我也不想起得这么仓促,但温舒失去了控制,他追索当年江充,已经查到了你我身上,若再不发动,就只有束手待毙了。」又一个声音响起。
从那位戴着帝冕者身后,慢慢转出一个身影。
赵和抬眼望去,吸了口冷气。
晁沖之!
他在御街之上见过一次晁沖之,在犬戎人刺杀他的时候!
上官鸿与李非转身欲出,结果身后的殿门轰然一声关闭,从大殿的廊柱之后,转出一个个身影,全部穿着黑色盔甲,正是玄甲军!
赵和抿着嘴,慢慢靠近上官鸿。
上官鸿与李非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意外和震惊。
「事起仓促,让二位受惊,还请二位莫怪。」御史大夫晁沖之站在那位旁冕者身前,轻轻摇了摇手,那位帝冕者无声后退。
但上官鸿却猛然一声怒喝:「站住,摘下冠冕,让老夫瞧瞧,你究竟是谁!」
那位戴帝冕者回头望了他一眼,露出的小半张脸里,只看到他嘴角向上弯了弯,似乎是在笑。
然后他便退入黑暗之中,再也没有出现。
上官鸿一顿足,李非幽幽地道:「丞相何必为此人是谁而急,我们该着急的,似乎是如何面对燕公与晁公啊。」
「请二位上前叙话。」御史大夫晁沖之道。
上官鸿与李非大步向前,嬴迨紧跟其后,他走的时候,又看了赵和一眼。
这一次赵和感觉到了,嬴迨眼神中带着一丝厌恶,还有些许狰狞。
「你们这事做得太过草率,也太多的漏洞……我简直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你们做的勾当。」上官鸿一边上前一边道:「不过若非你们做得太蠢,又怎么能瞒得过我,哪怕能瞒得过我,也应当瞒不过号称无所不察的李太尉!」
「正如我方才所言,实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没有时间再去打磨润色,只能行起仓促之事,让两位见笑了。」晁沖之道。
「这么仓促,你们便是得手,又该如何收场?」上官鸿再问。
第七九章、孺子之语
「如何收场,这也是我们请二位在此的原因。」嬴迨在他们身后道。
嬴迨的声音中,多少有些疲惫。
「先不说收场的问题,我有几个疑惑,第一就是燕公你为何会与他勾在一起,你最忠于大秦,我方才说过,就算我上官鸿与李太尉谋逆,你也不会谋逆,没想到转眼就被你打了脸!」上官鸿不解地道。
「我忠于的是嬴氏的大秦,而不是大将军的大秦。」嬴迨道。
「此言何解,大将军难道有谋逆之心?大将军难道不忠于嬴氏?」李非冷声道:「你若有证据,自可与我们分说,为何要玩这拙劣的阴谋,而且,你们行事的风格,让我嗅到了那个的的恶臭!」
「大将军要行废立之事,你们为何还要装傻?」嬴迨怒道。
「行废立之事……」
上官鸿侧头看过赵和一眼,赵和愣了一下。
「若不是欲行废立之事,他为何会将这个竖子从铜宫中放出?为何逼我将逆太子一支又重录入宗室之名?为何与你们一道,架空天子,破坏天子威信?」上官鸿一指赵和:「这个竖子的存在,本就是大将军要行废立的证据!」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从柱后转出的玄甲军的目光,都凝聚在赵和身上。
赵和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上官鸿又看了他一眼,微微振了一个衣袖:「我们若不许,大将军如何能行废立?愚蠢,你们这些举措,才给了大将军行废立的藉口!」
「那么相公会做如何选择呢?」嬴迨幽幽地道:「是与我们一起,还是与大将军一起行废立之事?」
「大将军尚没有行废立之事,而且,你们与莽山贼勾结,你们与犬戎人勾结,却是证据确凿的事情!」
上官鸿还没有回答,在他身边,赵和上前慢慢地道。
「嗯?」嬴迨看着他:「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
「我既然进到这里,我自然就有说话原权力!」赵和微闭了一下眼睛,他想到了王夫子,想到了红绡,想到了罗运,还想到了咸阳城那些积极投军保家卫国的建立功勋的良家子。
还有除夕之变后的哭声。
「无论你们是想做什么,你们有没有想到过那些因此而死的人?」他问道。
「因此而死的人……要成大事,哪里能不有所牺牲?」晁沖之道。
「所以你就牺牲了华宣华祭酒?」赵和反问:「为何你不牺牲你自己?」
「我当然也做了牺牲,你这竖子,知道什么?」晁沖之双眉一睁:「华宣与我乃是知己,他知道我的全部计划!他早就说过,愿为儒家独尊而牺牲一切,不惜性命!至于我自己,你以为我在上朝的那天遇刺受伤,不是牺牲么?」
「那次遇刺,是演戏。」赵和道。
他现在已经明白了许多东西。
与莽山贼勾结的,就是这位御史大夫晁沖之,这位堂堂大儒,当世儒家七君之一!
他又转向嬴迨:「听闻大宗正三十年前在燕郡镇守,犬戎人恨你入骨,没有想到,三十年后大宗正在咸阳城,手下却有这么一群犬戎密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