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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它还是来晚了。

犬戎斥侯固然身手非凡,可数量上的劣势不是这点身手上的差距能够弥补的。在付出六人坠马的代价之后,四名犬戎斥侯尽数被击落。

不过事先逃走的那名斥侯却已经远了,除非解羽真的不爱惜大黑马去狂追,否则不可能追得上了。

一名尚活着的犬戎斥侯被拖到了解羽面前。

这是第一个坠马的犬戎人,他的骑术与其余三人相比有些差距,故此在双方第一次交手就受伤落地。不过这也让他侥倖还活着,至于其余三人,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但这般天气、这样的大雨,他的伤口浸了水,即便放归,也活不了多久了。

解羽高倨马上,捋须下望,那犬戎斥侯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眼中满是惊恐。

「你们不是布罕沟薛延陀部的人。」解羽冷声道,「说,你们是何身份?」

那犬戎斥侯虽然惊恐,却只是呸了一声,吐出一口口水。

只是他虚弱无力,这一口口水怎么也吐不到解羽身上。

「你们既非薛延陀部众,却能在此随意侦看,那你家主人的身份比薛延陀勒布要高。」解羽又道。

犬戎斥侯眼中的惊恐之色更浓了。

「薛延陀布勒乃是万骑长,能够比他地位还高的,必是犬戎贵人……你们的衣裳服饰与别的犬戎人颇有不同,显然你们以自己身份为傲,以自己所追随的主人为傲……那么,你是大单于金玄的人?」

此语一出,那犬戎斥侯几乎要跳起来。

他咒骂道:「你是魔鬼,你是魔鬼!」

「我不是魔鬼,我只是用了我家主公所传授的一些小伎俩罢了。」解羽道。

他所说的小伎俩是指《罗织经》。

与江充、温舒等将罗织经视若珍宝不同,赵和从来没有将一家一门之说视为不可外传之物的想法。

他自己本身就是五贤打破门户之见共同传授的结果,故此,他对身边之人,只要有需要,从来是不吝传授教学的。

《罗织经》在别有用心之人手中,或许是一门刑讯布局的阴谋之书,但在赵和这里,却成了攻心之书。赵和将之与兵家中「攻心」之说结合起来,特意传授给身边有意学习的将领。解羽便怀有大志,学得也最为刻苦,经常挑灯夜读,故此才能活学活用。

此时确定对方果然是随金玄单于而来,解羽也不废话,直接下令将之斩杀。

旁边副将忧心忡忡地道:「解公,若金玄在此,必带大军前来,还须速速禀报大都护,以定行止。」

解羽捋须不语。

副将又道:「解公,方才走脱了一名斥侯,用不了多久,犬戎人便会知道我们来了,我们此时回头,尚来得及。」

解羽仍然捋须,只是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那副将看他还不说话,心中越发急了:「解公,非是我胆怯,但若解公不欲退,也当在此择地结阵,准备迎战……」

解羽眼睛猛然睁开,副将为他目中眼神所夺,嚅嗫不敢再言。解羽道:「我不过是流失于西域的一介大秦遗民,如今受主公厚恩,岂可惜身畏死?况且两军相争,勇者可胜,狭路相逢,退者必溃……此时此刻,我等当奋力向前,便是要结阵而后战,那也是主公所领中军之事。我为先锋,唯有二字,向前而已!」

他说完之后,唤来一人,又叫人拿来笔墨,但雨大笔墨不可用,解羽干脆直接口述:「回去之后,向大都护禀报,犬戎大单于金玄已在布罕沟,我欲去取其首绩,以报大都护厚恩。若能成功,当奉敌酋之首于都护之前,若不能成功……呵呵,若不能成,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他说完之后,当即厉声道:「被甲!」

他所领五百本部,当即披甲换刀,齐齐上了马。

副将又有些担忧:「解公,此时上马,待接战之时,恐马力不足……」

「接战之处,当在此地。」解羽向前一指。

在他们面前,两峰高耸,峰下是一狭长山沟,布罕沟便在这山沟最中间处。

他说完之后,又对帮他们运送甲冑大刀的辅兵道:「汝等可先回去……」

「解公何出此言,我等西域秦民,在大都护来之前,皆如猪狗一般,是大都护让我等不再为氓隶奴僕,让我等成家娶妻,生有子息!」那辅兵首领昂然道:「解公为大都护死战,我等又何吝己身?」

「正是!」众辅兵也齐齐叫了起来。

解羽眉眼皆动,深深看了那辅兵首领一眼,然后又对副将道:「我自为前锋,君为我殿后,只须随我前沖即可。」

副将虽然此前劝他撤退,但此时却肃然叉手:「敢不从命!」

见众人士气可用,解羽一捋长须,翻身再次上马,又从侍从处接过他的特制长刀,催马便向前行去。

随着他们接近布罕沟,路上遇到的犬戎斥侯也越来越多了。这些斥侯分明是已经接到了消息,他们却仍然向着解羽部冲来,解羽看得不急反喜。

对方越想要迟滞他,就越证明一件事情,大都护决意乘雨突袭的决定是对的,犬戎上下根本对此没有准备,所以金玄此次来到布罕沟,所带的部下数量肯定也不多。

如此来说,他没准还真有可能在突击之中击杀金玄!

若能如此,不仅仅眼前贵山城的危机可解,便是今后,犬戎也不足为虑——犬戎诸部不自相残杀个十几二十年,不可能再决出新的大单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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