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很清楚,刺奸司是咸阳城中少数尚有独立武备的所在。
大将军督军出征,虎贲军也被带走,但是虎贲军划拨给刺奸司的人手,却还留在这里。
这人虽然不多,却也有两千,而且是装备精良的两千精锐之士。有这两千人,足以裹挟数万人,进而占据咸阳城了。
那位控制着两万南军的太尉李非,现在究竟站在哪一方还不知道。
「公孙凉……真没有想到。」萧由嘆气。
「是,不愧是纵横家传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袁逸同样佩服。
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公孙凉,甚至都以各自的方法去盯过公孙凉,但是虽然做了种种防备,却不曾想公孙凉还是捲土重来,而且一但重来,便做出这么大的局面。
「你没有后手?」袁逸看着萧由:「你应当不是毫无准备吧,此前你便暗示过我,公孙凉可能有问题。」
「我只是怀疑他有问题,却没有想到他能闹得这么大,倒是你……你今日不去见丞相,丞相会不会起疑心?」
看到公孙凉与袁逸,萧由已经确认,五辅之中,至少是大将军曹猛与丞相上官鸿并非这场阴谋的发起者,如果说谁能平息这场阴谋,也只能是他们了。
丞相素有威望,大将军则手握兵权,只要消息及时传出,这场危机还可以控制,不会给都城咸阳与大秦帝国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坏。
但是,消息能及时传出么?
「前几日我病了,故此未曾去丞相府,丞相知道此事。」袁逸嘆了口气:「今日才觉得好些,一到刺奸司,然后你就看到了。」
两人相视苦笑。
「我们手中有一些应当是伪造的信件,如今让陈殇将这些信件送往城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顺利送到。」萧由说道。
他说话时声音不小,袁逸目光闪了一下。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有个身影在黑暗中悄然无声地移动,这身影到了牢门前,没有开门,低声将萧由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被萧由担忧的陈殇,此时正骑在马背上,整个脸都是扭曲着的。
「该死的,还是疼得厉害!」
让他呼痛不止的,自然是臀部的伤了,几十军棍打下来,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也皮开肉绽,不是区区几天就能完全养好的。
骑在马上,随着马的动作,臀部必然与马鞍摩擦,而每一次摩擦,对陈殇来说都是一次受刑。
大将军大军出动,与他单人骑马狂奔可不一样,大军一日能前进三四十里便可谓神速,而他只要及时换马,一天奔出几百里没有问题。所以陈殇估计,顺利的话自己在明天早晨,就能抵达大将军的中军。
只是出了咸阳之后,他的心就一直不安。
「娘的,凡是有些察觉,必然没有好事。」嘴里嘟囔着让自己分心,陈殇勒了一下马。
马跑得慢了些,他拿出水囊,仰首喝了一口。
此时天色渐晚,官道两边的原野上,薄雪未尽,陈殇估算了一下距离,在前方十里处应当有一个驿站,到那里可以给马喝些温水,最好能换一匹马。再跑下去,他人可以受得了,马却有些受不了啦。
大军经过之后,驿站这儿也是一片狼籍,陈殇催马赶到时,看到的是满地的脚印,还有被扔下的垃圾。
几个驿卒懒洋洋地在收拾着东西。
「哟,一位羽林郎啊,怎么此时才来,你们羽林军可是先锋,第一日就开拔经过我们这,现在只怕已经到了风陵渡了!」见他过来,驿丞端着杯热水对他打趣道。
陈殇下了马:「少说废话,给我补点热水,还有,替我换匹马,这匹马好生照料!」
有驿卒上前来接过马缰,那驿丞见他一脸急切的模样,笑道:「看来是怕晚了赶不上大战?放心吧,三十万犬戎人,就是三十万头猪也没那么容易抓完。」
「有汤饼么,给我来上一碗。」陈殇一瘸一拐往里走,嗅到一股汤饼的香气,他精神一振:「若能在汤饼里放上两个鸡子儿,少不得与钱你!」
走进驿站的院子里,他目光扫过,便看到七八个虎贲军的人在那刷马。
陈殇心中一动,面上却没有什么,只是催促驿站里给他准备吃喝。
那些虎贲军斜眼瞧他,目光似有不善。
不过陈殇并不十分在意,毕竟这可不是城里,打打架无防,现在可是在野外,而且明显都是出来执行公务,他们若是动了手,少不得要受军法处置。
汤饼很快就给他端了上来,那驿丞是个话唠,但真给他打了两个鸡蛋在里头:「我说你从咸阳城里来,这么晚不歇歇,要乘夜赶路?」
「嗯,有紧急事情。」陈殇道。
「咳,城里还有什么紧急事情,除非又有莽山贼和犬戎人作乱。」驿丞道。
陈殇摇了摇头:「不是犬戎人和莽山贼……你怎么知道犬戎人和莽山贼的事情?」
那驿丞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胸:「你也不想想,我这是哪儿,南来北往,所有出咸阳城的人,几乎都要在我这落脚,所以我这消息灵通着呢,方才他们……」
驿丞指了一下那些虎贲军,压低了声音:「方才他们就说了,犬戎人虽然灭了,莽山贼还有余孽,没准就在哪儿猫着呢。」
陈殇又看了那些虎贲军一眼,其中一位军官扔下马刷,叉着腰反瞪回来:「你瞅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