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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彦正想伸手过去搭把手,却被潘稠一把推开:「休要挡道,让开!」

黄彦被推了一个趔趄,心中也腾起一团怒火,原本想要与潘稠理论一番,但看到他身边的四个伴当都面色阴沉,到嘴的话又缩了回去。

如今他只盼着能够平平安安回到家中,能不节外生枝就最好。

可他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坐回自己的草窝之中后,他有些恼怒地望着潘稠一伙,看到他们将那篓炭直接放在了自己的草窝之后,并不是直接将炭倒在屋中间的火塘之内,而是一块一块将炭取出。

黄彦眉头又挑了挑。

此前觉得的诸多不对劲的地方,一件件在他心中浮了起来。

他目光不免在那炭篓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便被人有意无意地挡住视线。

小吏进来升了火,然后一声不响地退了出去,黄彦嘴巴动了动,终究没有出声。

几乎在黄彦起了疑心的同时,跟在段实秀身边的徐绅猛然停住脚步,再度道:「长史,不对。」

「又有何处不对?」段实秀道。

「长史曾经传我大安牍术,我天资愚笨,只能死记硬背……我记得往年北州城中的炭价。」板着脸的徐绅伸出几根手指,一边掐一边道:「往年此等情形下的炭价,比今日买炭的价格要高出三成以上!」

段实秀愣了一下:「那又如何?」

「今日他们卖炭的价格,根本不赚钱,甚至要折本。」

「或许是他们知道这炭是为归来的壮士而备,故此没有要价呢?」

「这不可能,这几人报了户籍姓名,我记得他们都只服过一次兵役。」徐绅沉声道。

段实秀脚步也猛然一停。

「我记得他们的户籍记录中,并无热心国事……我记得……我记得……」

徐绅一连串的我记得,让段实秀眉头越皱越紧。

事实上,到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必徐绅提醒了。

大案牒术是他教给徐绅的,徐绅死记硬背弄下的那些档籍,他也曾经记过,只不过随着地位越来越高,事务越来越繁忙,有些已经尘封于他的记忆深处,只等别人提醒,才会再翻捡出来。

比如说此时。

根据北州的律法,所有成年男子,都必须服兵役,至少三年。此后还可以继续服,每服一次是两年,所有的服兵役记录,都会登记于其户籍之中,将会作为评爵的重要依据之一。

若真是热心国事愿意为国效力,怎么会只服一次兵役便不再入伍,怎么会没有任何捐资助国的记载……又怎么会在此时,愿意将辛苦得来的炭廉价出售给官府?

段实秀相信,没有无缘无故的奉献。

「木炭里有问题。」他看着徐绅,缓缓道。

「大都护要来见这些放归的俘虏,每间俘虏的屋子里都有木炭。」徐绅沉声道。

「你带人去,先看能不能抓住这群卖炭人,若他们还在,只说都护府欲大量订购木炭,先稳住他们。若他们不在了,将库房小吏抓住,这些木炭只有经过库房小吏才能到俘虏手中。」段实秀心念电转,已经有了决定:「我去见大都护!」

他安排已定,徐绅不敢耽搁,迅速离开,到了外头叫了十余名军士,急匆匆便向库房行去。

一边行,他一边问道:「那伙卖炭人,是不是还在安定营中?」

随他来的军士有见到卖炭人行迹的,当即回道:「徐主事,卖炭人已经走了有好一会儿了。」

徐绅眉头微微颤了一下,面上倒还是那副毫无表情的模样。

不过他脚下的步子却更快了。

不一会儿,他便到了库房,见外头大门虚掩,他心中微微一定,推门走了进去。

库房中便没有人影,只是在地上,有许多碎的木炭残渣。

徐绅唤了一声,方才回应他的军士笑道:「徐主事,库房吏方才也出去了,我见着他……」

「已久走了?」徐绅脸色终于变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可能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徐主事来寻我们前……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那军士也意识到不对劲:「莫非……」

「先不管他,随我去营房,都小心点,挨房搜索。」知道无法捉到卖炭人与库房小吏了,徐绅咬着牙道。

此时他已经没有时间去禀报段秀实,他只能自己做决定并行事了。

但愿段实秀能够和大都护说清楚……

徐绅心中如此念想,但他却不知,几乎就在他抵达库房的同时,段实秀也已经来到赵和休息的地方。

只不过,这里空空如也,赵和已经离去了。

第八八章、火飞灰扬

赵和只是小憩了一会儿,缓过神来之后,便来见放归的俘虏们。

既然是要作戏,那自然要作全套,他并没有通知段实秀,更不曾令人将这些放归的俘虏集中到天寒地冻冷风凛冽的校场上,而是直接来到营房,按间入内查看。

此举完全出乎这些放归的俘虏们意料。

当初郭昭活着、他们未被俘之时,郭昭见他们都是在校场之上,只有偶尔才会入营房查看。彼时他们是要为北州血战的勇士,郭昭如此施为,大伙觉得理所当然。但此刻,他们是战败被俘然后换回来的俘虏,在他们心底深处,都觉得这是奇耻大辱,哪怕回来之后受到诸多安抚,可在他们心中,仍然自觉低人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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