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黄冕已经6十1岁,好不容易老年得官,准备好好巴结1番,弄个道台做做。谁知道,革命军攻势太凌厉,省城说丢就丢了。
好在他沉得出气,待败兵出城后,才在十来个家丁的簇拥下,乘坐1个小轿,飞也似的向城外逃去。黄冕早年和林则徐1起被罚戍新疆,身体衰弱,骑不了战马,也走不了远路。
革命军骑兵很快便追了上来,1顿砍杀过后,家丁或死或逃。
1名骑兵军官掀起轿帘,看到瑟瑟发抖的黄冕,笑嘻嘻地说道:“大人,莫慌张。城外兵荒马乱,还是速速回城吧!”
黄冕又惊又惧,回想自己1身奇才,满腔抱负,却1世坎坷,仕途不顺。自己好歹也是长沙首富,早知如此,自己死也不会出山。躲在长沙老家享清福,该有多好!
现在可好,自己被粤匪俘虏,受辱不说,还有损自己死后的名声。
黄冕越想越恼,恨不得1死了之。可他知道革命军善待俘虏,对此抱有1丝希望。大不了,让家里花上十万两银子,把自己赎回去就是了。
当天,1艘汽轮从南昌出发,把黄冕押送到了湖口。第1军军长陈虹抽空审问黄冕,试图招降黄冕。黄冕已经年过花甲,不愿晚年失节,陈虹的招安并无结果。
杨烜知道黄冕有大才,又与湘军渊源甚深,对他另眼相待。毕竟,湘军人数甚多,如果处置不当,后患无穷。到时候,决战过后,正可派黄冕充当说客,逼降湘军。
这天,两名近卫官兵押着黄冕,把他送入中军账内。黄冕虽然被俘,仍旧镇定自若,抬头端详中军帐内的陈设。
只见1员年轻的统帅,身着没有军衔的革命军服,正在埋头批阅电报。黄冕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愿向他行礼。
正在这时,1旁的近卫军官说道:“皇上,战俘黄冕带到了。”
黄冕这才知道,眼前这个貌似普通军官的年轻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中华帝国晟武皇帝。他想行个作揖礼,却手脚不便,想行跪拜礼,又心有不甘。
正在他犹豫不决时,杨烜注意到了黄冕手脚上的绳索,1脸不悦地说道:
“黄老不比1般人,怎么能5花大绑呢?赶紧松绑,赐座,热水,毛巾!”
黄冕不知道杨烜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也不客气,坦然洗脸、落座、喝茶。
杨烜打量黄冕1番,就像主帅对待僚属那样,客气地说道:“久仰黄老大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多有得罪,还请黄老见谅。”
黄冕甚是意外,敌意打消了大半。他犹豫再3,决定承认杨烜为皇帝,说道:
“皇上少年英雄,今日得见,黄某3生有幸。之前,黄某便留心收集《民报》,经常拜读皇上的文章。今日得见皇上本人,真是慷慨万千。”
杨烜微微1笑,觉得黄冕还好相处,不是那些冥顽不灵的腐儒,开局倒也融洽。
正是晚饭时间,亲兵送来饭菜。杨烜让亲兵添加1副碗筷,又让炊事班增加了两样小菜。
黄冕再3推辞,说道:“黄某1介战俘,皇上饶恕黄某1命,黄某已经感激不尽,怎敢不顾体面,蒙受皇上的赐食?”
满清皇宫内有赐食制度。能得到皇帝的赐食,对大臣来说是1种莫大的荣耀,黄冕对此看得很重。
杨烜却不以为然,说道:“黄老功勋卓着,年轻时在镇江府、常州府兴利除弊,修复延陵书院,疏浚孟河,建筑芙蓉圩,江南人至今感恩戴德。
“鸦片战争期间,你战功卓着,击沉敌船,活捉敌酋。战后,道光迁怒于你和林文忠公,把你们谪戍伊犁。你辅佐林文忠公,在新疆伊犁开垦良田4十余万亩,在甘肃武威平定叛乱。
“这都是造福千秋的丰功伟业呀。我请你吃顿便饭,只有45个小菜,不成敬意,请你不要再推辞了。”
黄冕十分受用,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便半推半就地坐了下来,和杨烜1起吃起饭来。
吃过饭,气氛就融洽多了。杨烜本就想收降黄冕,请他主持水利事业。他逐渐把话题引到水利方面,说道:“老前辈3十年前便是常州府知府,在常州府治理芙蓉湖,修筑芙蓉圩。
“此举既革除了水患,又开垦出良田十万亩。我1向听人说,你是个全才,善理财,会铸炮,精对弈,更是个不可多得的水利奇才。中华帝国多水系,亦多水患,急需你这样的人才1展抱负呀!”
这是在劝降自己呀,黄冕颇为心动。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升任督抚,或者河道总督,最不济也要做个布政使,为1省兴修水利,造福千秋万代。
但官场险恶,甚于战场。黄冕费尽心机,到头来宛如1场虚幻的梦。他已经老了,想担任督抚,无异于痴人说梦。
如果归顺中华帝国,黄冕有望走上1条捷径,实现自己大兴水利的梦想。
可想想长沙的万贯家财、妻妾儿女,想想曾国藩、左宗棠、林则徐、陶澍等平生知己,黄冕还是不甘心投降。儒士要注重名节,岂能侍奉2主?
几经斟酌,黄冕说道:“敝人年纪大了,恐怕没什么用处了。兴修水利这种事,还是让年轻人干吧。”
杨烜略有不喜。帝国人才济济,自然不缺水利方面的专家。只是,他虽然已经收降了刘松山这样的湘军将领,收降了李鸿章这样与湘军关系紧密的人,却都不如黄冕有份量。
黄冕此人,既是左宗棠、曾国藩等人的知己,可是林则除、陶澍等先辈的至交。若能得到黄冕,杨烜将得到1个与曾国藩、胡林翼、左宗棠直接对话的渠道,继而打入经世派官员圈子。
1旁的宪兵团团长蒋琢如,趁机劝道:
“黄老,前日之战,您也看到了,清军决非革命军的对手。湘军军气已老,不足为恃。曾国藩不被咸丰信任,处境艰难。日后能够夺取天下者,非革命军莫属。黄老早日从龙,以您的大才,必得皇上重用。”
黄冕犹豫了1番,叹道:“帝国人才济济,想必也不乏水利方面的专家。老朽老矣,恐怕难堪大任呀。”
杨烜见黄冕口气松动,说道:“实不相瞒,帝国虽有水利专家,却是个洋人。非我族类,甚心必异。我听说黄老在上海时,有洋船入境,煽动愚民。黄老不甘屈服,当场烧其洋书,逐洋船出海。
“帝国以厚利招募洋人,并不会真正放权给洋人。而其他华人专家又太年轻,不能担当大任。水利方面,黄老经验丰富,还得请您出面当家。至于你的妻儿财产,我们都能想办法保全,请你务必放心。”
黄冕犹豫片刻,转移话题,说道:“前几日,黄某在城头,看到革命军的火炮着实厉害。不知皇上能否赏脸给我看1下?”
杨烜笑笑,派人拿来1尊60mm迫击炮。
不多久,4个炮兵分别背着迫击炮的炮身、炮架、底板、瞄准具走进大帐。
黄冕惊呆了。1门威力巨大的迫击炮,居然仅用4个人就背了进来。它是如此的娇小,与它的威力、射速丝毫不成正比。
黄冕也是造炮专家,为湘军设计、制造了新式劈山炮。他抚摸着迫击炮的炮身,惊问道:“皇上,此炮可是用熟铁铸造?怎么表面如此平滑?膛线如此齐整?”
这问题问得倒有水平,不愧是个军械专家。
杨烜笑道:“老先生,我们这叫迫击炮,所用材料并非熟铁,而是钢铁。此炮并非铸造而成,老前辈设计劈山炮,铁水注入模具,冷却后便得到劈山炮。
“此炮原理大不相同。它先用钢水注入空心圆模具中,得到1个实心圆柱形钢坯。经过锻打、淬火等多道程序后,再以整个圆形钢坯作原料,用机器钻床从中间硬生生钻出内膛。
“炮身、膛线都要用专门的机器加工,要用大马力的蒸汽机床驱动,非人力所能为。您要是有兴趣,可以到帝国枪炮厂参观参观。”
黄冕目瞪口呆,顿生坐井观天之感。降与不降,他心中已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