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南京道,永清县
永清守备耶律弘没想到一向羸弱的南朝的骑兵竟然打败了女真人,而且,还俘虏了将近四千人,这份战绩,是他从来不敢想象的,因为他知道,女真人并不是因为满万才不可敌,而是他们彼此之间的配合巧妙,哪怕是千人也不是容易对付了。
他曾多次与女真交手,这么说吧,若不是毗邻固安与安次,永清未必能支撑那么久。
便是被他视为生死大敌的女真铁骑,如今却被南朝骑兵打败,甚至俘虏了那么多人。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是的,当真如同梦境,眼前的南朝士兵们,一个个的红着脸围成几圈,大声嚷嚷着什么,大晚上的比他们辽人还要精神,丝毫没有大战过后的疲态。
“耶律将军!”突然一声呼喊,让耶律弘回过神来。
“廖将军!”耶律弘见着那熟悉的脸庞,登时恭敬的回道。
“可还有纸笔?”廖玄烨直言道。
“有。”耶律弘点了点头。他已经习惯了,从进城之后,宋军便一直在向他讨要纸笔,据说是在给部下们论功行赏,他有些不明白,现在才不过打完一仗便要论功行赏了?可看到那些被俘虏的女真人,他便没有多说什么,有这么一份战绩在,他哪里敢多问啊。
“多谢!”廖玄烨接过纸笔,随后转身走进一间屋子,阖上房门。
房间并没有多么精致,反而很朴素,房间中还充斥着一股难言的草药味。
卧榻上,一个除了脸之外,几乎全身都被裹上白纱布的男子端坐在书案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将军,你怎么又起来了?”廖玄烨皱了皱眉,略带责怪的问道。
“嗯?是廖将啊,我已经好多了,这些纱布反倒让我颇为难受。”那男子抬头,略带笑意的说道。
“不过两个时辰,岂会这么快就好了……罢了,将军,这是您要的纸笔。”廖玄烨轻叹一口气,将纸笔放在书案上,推到男子面前。
封灵玉伸手拿过白纸,随后将之摊开,用镇纸压住纸,随后拿过毛笔,沾了沾方才才研磨好的墨,可就在要写时,却顿住了,他抬头看向廖玄烨,略带恳求的说道:“廖将,不若这战报便由你来写吧。”
廖玄烨也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看了看封灵玉那微微颤抖的手,随后点了点头。走上前接过毛笔,坐在卧榻旁,可并没有立即动笔。
封灵玉咳嗽两声,随后开口道:“禀枢密南路战事……”
听完一句话,廖玄烨便写了一句,就这样,在两人的合作下,才将战报完成。
次日,封灵玉得知了朝廷大军的动向,便立即派人将这份战报送往左枢密所在的涿州县。
南京道,涿州。
左于焕看着手里的战书,虽然脸上并没有什么表示,可内心却非常高兴。虽然有将近两万龙卫军畏战先溃,可还有两万龙卫军与一万女真铁骑交战,不仅最终战胜女真人,斩敌五千,还俘虏了三千余人。他可以想象,此战之后,龙卫军将不再是“马夫”,而是一支真正的禁军!
而在此战中,表现最突出的竟然不是丘怀静亦或是封灵玉,而是封灵玉手下的一个骑兵都头——廖玄烨。这个人,左于焕似乎是有点印象的,似乎是翰林院周绪的女婿,而且还是河南廖氏的嫡系子弟。
竟然能想到用利将溃散的龙卫军重新组织起来,可见这廖玄烨并不简单。
左于焕抬起头,看向营帐中的众将,随后将手中的战报传了下去,他可以想象若是将这一战的战报公之于众,三方会是何等的反应。
“大人,此战大捷,当通报三军啊!”
“是啊!大人,此战封小将军立了大功啊!”
“这个廖小将也是立了功啊!”
众将看了战报,各个的喜上眉梢,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辽邦虽然与他们是友邦,可不少人其实看不起宋军。宋军难堪大任。来涿州时,那涿州守备看到左于焕虽然面露喜色,可看到身后的大军,那带有嫌意的眼神,有谁看不出?
而如今大宋龙卫军两万打败一万女真铁骑,打破了“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神话。辽人打不过女真人,可宋人打过了,怎么不叫人欣喜呢?甚至,他们都忽略了那溃逃的两万骑兵。对着封梁夜便是一顿夸,都说生了个麒麟儿,请求左于焕封赏。
左于焕见众人如此,点了点头,“这些,等到打完之后,再一并封赏。现在是该议事了!”
“是!大人!”
就在昨天,潞县又遭到了女真人的进攻,耶律萧亲自督战,率领一万守军,数次将女真的进攻势头击溃,虽然女真人未能攻下潞县,可是他们却成功的切断了析津府对潞县的支持,并且将耶律萧困在了潞县。
如此,析津府虽有两万余守军,可是却已经群龙无首,在左于焕看来,只消三日,析津府便会被女真拿下。那时,占据了析津府的女真,便算是初步的占据了南京道。因为在他们看来,其余的辽人都不足为惧了。
当下的局面对辽与宋来说都不是好事,左于焕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得在三天之内,赶到良乡,并在析津府城破之时,击溃女真人,占据析津府。那样,他便完成了计划中重要的一步。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左于焕准备今日午后便整军出发。
见众人没有异议,左于焕便让众将退下,随后单独留下了封梁夜。
“梁夜,你觉得此战如何?”左于焕背过手看向封梁夜。
封梁夜知道左枢密这是考校自己,登时就从方才的赞美中缓过神来,有些支支吾吾的说道:“灵玉年纪尚幼,此战若无丘怀静与廖小将,恐怕灵玉早已战死沙场了。”
左于焕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梁夜,我想知道的,是你对此战的看法,而不是让你答非所问。”
封梁夜一愣,随即想了想,有些小心的开口道:“大人说的是,廖小将的事?”
左于焕颔首,封梁夜见此,松了口气,随后说道:“大人,末将以为廖小将所为,在当时的情况下,确实是一件很明智的举动。若是别人,恐怕早已逃走,而他却想到用利来……”
他正想继续说下去,却见左于焕摆了摆手,叹气道:“梁夜,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想说,我大宋的禁军,乃至厢军,难道必须得在重利的驱使下才能发挥战力吗?难道为国效死便如此之难吗?倘若,女真人拿出千两银子一人的价码收买我大宋将士,又会有多少人会抵不住诱惑呢?”
封梁夜心头大惊,这种事情,是早就已经存在的事情,在他们为将者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可如今,从左枢密这位奇才口中说出,他在潜意识中就感觉事情不简单。难道,枢密想要改变这样的现状,可是想要改变,那何其之难啊!那又要杀多少人啊!
“罢了,这件事,日后再谈!梁夜,你回去准备准备,过不了多久,便要北上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