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十三刀客

灵隐寺,竹林空地。

几场打斗下来,此处好似经历了四季的变化,场间有水渍,有砂砾成堆,有烧焦的痕迹。

当然,还有血,染红大地。

天气炎热无比,且比平时还要炎热些许。

只因郑行远手掌上,托着一物,其状极像一座山,一座火山,这山顶上方,飘来一股浓烟,甚是刺鼻,兴之所至,还会喷出一两口岩浆。

也正因此,场间温度一下便高了许多。

郑行远神情戒备,看样子,好似吃了不小的亏,道:“不的不承认,你武技确实有可取之处。不过你也莫要得意,你可知,郑某这手中之物,是什么吗?你可知道,要练就这种功法,要吃多少苦头吗?为了练就此功法,郑某曾长期待在一个火山口数月,你可知......”

这话他逢人就说,也不知说了多少遍,不过于钱曲亮,却好似第一遍。

奇怪之处,便在于此,第一次听见他动人的事迹,这人怎就不感意外呢?

若在平时,那些人在听到自己事迹后,均会有各种表情,或仰慕,或欣赏,再不济,也得不耐烦吧。

对面的钱曲亮,却异常平静,未说话,又是一刀劈来。

也许在他看来,刀,就是他与世人沟通的语言,可惜这世间,没多少人明白而已。

郑行远言犹未尽,就被一刀打断,闪避开后,亦有了些怒气,道:“你可知........这很不礼貌,本大人与你说话呢?”

钱曲亮继续以刀代答,这一次,劈在郑行远腰腹处。

郑行远侧身闪过,便劈中了他的腰带,那衣衫,也因此散乱开来。

之前与李知焉的比斗,就让他难堪不已,如今这样子,更是让他雪上加霜。

所以他迅速摆手,示意停下,急忙道:“这位兄台,还请稍等片刻,待郑某捯饬一番再战。”

钱曲亮不予理会,一刀又劈了过去,算是对他最直接的回答。

只是不知,这郑行远知不知。

郑行远道:“本大人叫你先停下,待会儿再战,你听不懂人话吗?”

但刀,已然落了下来,郑行远只得急急闪开,并怒道:“我叫你停下,你大爷的,你这不是乘人之危吗?”

这刀,是为取命而来,每一刀,都直取他要害,郑行远虽避过这一击,但这刀,却已划破了他手臂。

他也毫无办法,只因他一只手,要提着裤子,另一只手,则要托着那召唤来的火系神通。

若不托着神通,武技上,又非此人对手,若不提着裤子........

那也用不着战斗了,想必大陆历史上,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比武,赢了“光宗耀祖”,输了,遗臭万年。

对此,郑行远已然有些急。

不错,此人可非刚刚那少年,尚能与自己,留一丝喘息时间。

此人可是与自己一样,有足够经验的老江湖,稍微有那么一丝丝闪失,说不得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

所以现在这种局面下,他亦有些急迫,只见他怒吼道:“我操你大爷,跟你说了等下,我去换件衣服再战。”

钱曲亮哪听得进他的话,一刀再次劈来。

郑行远莫法,双腿紧闭,夹住要落下的裤子,终是将提着裤子的手,腾了出来,继而默念法咒,单手虚划,左手托着的火山,便有了动静。

岩浆似锅里煮沸的水,溅出火山口外,洒的满地皆是。

不时,一声龙吟后,一条火龙,便怒气冲冲,自洞口向外界袭来,携着郑行远的恼羞成怒,携着他的满腔怒火,直奔钱曲亮而去。

钱曲亮不敢硬接,知道这一击不简单,定会将他的刀毁了。

这刀,可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不能对它如此,侧身闪过。

不过这火龙却极具灵性,一个回返,又从钱曲亮背后袭来,钱曲亮就地一滚,避过这次攻击,火龙便奔回到郑行远那座玲珑火山中。

见有些狼狈的钱曲亮,郑行远脸泛得意,道:“这还只是开胃菜,要是让本大人捯饬一番,说不得还会为你准备几样丰盛的下酒菜。”

许是两腿夹的太久,有些不习惯,趁着这空档,又重新用手提起裤子。

钱曲亮还是那样,以刀作答,让郑行远刚刚提着裤子的手,只得提前解放出来,双腿继续夹紧,怒道:“你特么要不要脸,大家都是混迹多年的江湖人,有这样的吗?”

钱曲亮不理会他的埋怨,刀再次挥来。

至于这要不要脸,就见仁见智了。

于一众道盟执事来说,这钱姓黑衣人的确有些乘人之危,郑主事已然这样,还继续出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于南盟一众女尼来说,又是另一番说辞,心想也不知是谁不要脸,之前那样,也就算了,毕竟是第一次嘛,现在还这样,这已然第二次了,说不得这人本身就有裸露癖,是个裸露狂。

场间怎么想,郑行远不想知道,比起马上就要落下的刀,其他的,都是小事。

这次的刀,比上次快了许多,至少从刚才的轨迹就可看出。

因为郑行远这次,刚召唤出火龙,就被一刀劈成了两半,那火龙还在火山口,尚未成型,伤害也就只有十之一二,且连带着那座小火山,也从中间断开,被这快刀一分为二,有岩浆自中间断口处溢出。

郑行远迅速后撤,收了神通,这一刀,破了他的术法,也让他被功法反噬,有血,自口角溢出。

此时怒目瞪向钱曲亮,他太讨厌这种人了,你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就像之前那李小子,一点规矩都不讲,明明你刚刚还在说话,他的攻击就到了。

无来由一阵委屈后,心中感慨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唉,如今世道大变,礼崩又乐坏。

想到这,郑行远便有些可怜自己,可怜自己为何要如此的正直,可怜自己,为何要如此的循规蹈矩。

钱曲亮可不懂郑行远的顾影自怜,就像世间无人懂他的刀一样,所以他的刀又问了来,问这当前之敌,为何还不死。

问这当前之敌,成为刀下亡魂,难道不是一种荣耀?

道盟一众处。

岳乾城道:“郑兄败像频生,想必已支撑不了多久,要乾城去相助吗?”

罗兴发冷冷道:“不用,让他长个记性也好,免得以后死于话多,自己还不知道。”

岳乾城道:“这.......”

罗兴发打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郑行远说不得因此丧命,是吧?”

岳乾城道:“难道不会?”

罗兴发道:“这钱曲亮虽然招式狠厉,刀刀致命,但内力定会不继。”

岳乾城疑惑道:“为何?”

罗兴发道:“他让我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人。”

岳乾城道:“哦?什么人。”

罗兴发道:“十三刀客。”

岳乾城道:“十三刀客?这人不是在魔族之战中,死了吗?”

罗兴发道:“乾城,死和失踪,是有本质区别的,当时这人,的确出现在了道盟的失踪名单上,而不是阵亡名单中,这些年毫无此人消息,众人便以为他死了,不过也是,以这人的修为和实力,要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定会很难。”

岳乾城道:“这人真是他?”

罗兴发道:“我也只是猜测。”

岳乾城道:“若此人真是那十三刀客,郑主事岂不凶多吉少?十三刀客虽然只有维持十三刀的实力,但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狠,那可是成倍的增加,特别是最后一刀,那更是倾其所有内力,不杀敌,便被敌杀,故只有十三刀。”

罗兴发道:“非也,如果是当年的十三刀客,别说郑行远,就是本座应付起来,也会困难重重,好在当年那一战,此人受伤不轻,甚至数次成为重点抢救的对象,这都是在道盟记录在册的。”

岳乾城道:“大人意思是...........这人即便是十三刀客,也不过是强弩之末,是吗?”

罗兴发道:“应该是这样。”

岳乾城道:“那如果不是呢?”

罗兴发道:“那就只能是郑主事倒霉,毕竟我道盟,每天都有因公殉职的同事。”

话刚出口,又感觉有些不合时宜,改口道:“不对,应该是郑大人的荣耀。”

岳乾城道:“那倒是。不过郑大人下场这么久,好像并未探出多少有用的东西,这人除了武技,功法那是一点都未展现出来,要不是我们由刀引出些猜测,这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

罗兴发道:“所以这也是我阻止你下场的原因,人,不逼一下自己,怎么知道自己的潜力以及天赋。只是罗某有些奇怪,刚刚要乾城你去,为何之前不应,现在又主动请缨呢?”

岳乾城道:“这倒不是乾城避战不出,乾城可以去,但绝对不是第一个。”

罗兴发道:“那倒也是,冲第一的都是傻子,就像那些年,那场战争,冲第一的,都早早的收了场。”

岳乾城:“...........”

这样的话,无人作答,但这世间,却需要这样的傻子,甚至这种傻子,越多才越好,多到已容不下这样两人的地步,也许世间....才会更好一些。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