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样的话,会出现在世间任意一处,比如,衙门内,天牢中,再比如,天道宫,市井巷弄里,也会出现在蝉鸣寺,剑云公子诸葛瑜口中。
这样一句话,怎么看,怎么听,都非一句好话,至少含有警告和威胁意味,警告对方莫要违拗自己的意思,不然便要受到自己的报复和打击。
所以,在诸葛瑜说完这话后,便持剑向史青玉递去。
剑锋带云,隐匿其间,有轻飘飘之感,给人感觉这样的剑,恍如云中飞絮,惊艳美丽,又好似一位浪荡子,不知在何处采了一束漂亮鲜花,此时正献宝似的,向心仪女子送去。
怎么说呢?
史青玉倒的确是诸葛瑜心仪的女子,一来到这里,他便喜欢上了这样的女子,与他之前遇到的许多女子一样,一样喜欢,她不似陈雅兰的优雅端庄,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感,也不似月怜星的障碍重重,不错,那楚方生的剑,就是最大的障碍。
当然,这样一剑,却不是要讨她欢心的,而是要让她明白一些臣服的道理。
史青玉不想臣服,但又不想直面这一剑,这样矛盾的心绪,便紧锁在了她的眉头。
剑云公子越来越近,而比起剑云公子更近的,则是剑云公子的剑,几乎连上面的寒光都清晰可见。
史青玉凝水成冰,试图做拼死一搏。
哐当一声,随即响在破庙内。
这样的声音,却非剑与冰之间的相撞,只要你是江湖中人,一听,便能清楚知晓。幸好,场中人均是江湖中人。
不过嘛,他们倒非听出来的,而是看出来的。
就在前方,同样一剑,拦下了剑云公子的一剑。
一柄红剑,红如血,也如晚霞,更像火山,似要吞下诸葛瑜手中的剑上白云。
诸葛瑜被逼退回去后,怔怔的看着前方,如火烧云般的红剑,与场中所有人一样,匪夷所思的同时,又好似有些明了。
自然要匪夷所思,只因这样一剑,不仅能挡下他的剑,还能将他的人,也逼退回来。那么便只能证明,此剑的主人非同一般,虽然他现在,还未曾现身。
明了,又有些明了,传闻中,有位少年便有一把红色宝剑,曾掀起几起江湖风雨,成为当下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比起当年自己的时代,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念及于此,诸葛瑜便谨慎朝四周一望,并道:“想不到,此地竟还有如此高手,若阁下也与诸葛瑜有同好,诸葛瑜大可让与阁下。”
“史姑娘可非阁下之物,所以,便不存在相让一说。”
大殿内,若清风过堂,这样一声,便自空中回荡。
诸葛瑜冷哼道:“与人为善,可是在下于江湖中的处事之道,不要不识好歹,最好是莫要认为在下怕了你,这样只会给大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慷他人之慨,也算与人为善?恃强凌弱,也算与人为善?”
这话,出自同一张口,飘荡在庙内上空,只是这样之言,听来有不少疑惑,也夹杂许多认真,故让人听出许多幼稚来。
诸葛瑜道:“藏头露尾的鼠辈,可敢出来一见?”
“见或不见,与上面所说又有何关系呢?”
诸葛瑜答非所问,道:“即便你是传闻那位又如何,不说你,就是当年你师兄纵横江湖的年代,在下依然敢对其拔剑。”
“师兄?我有师兄吗?”
前一句好似对场间,后面一句,则好似问向另外一人。
所以场中又飘来一老者声气,只见他道:“如果没死的话,也算有一个。”
这样的回答,令诸葛瑜对之前认定的答案,愈加困惑,看看手中宝剑,眼中闪过一抹坚定,道:“故弄玄虚。又是一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
语毕,朝房梁一挥,一朵白云,好似天上弄云的仙子,将其直直的甩了出去,白云瞬间便与房梁接触,轰隆一声,烟尘自房梁而来,众人闪过,待烟尘散尽,夜色如银,撒在破庙内。
“敬酒不吃吃罚酒?”
呢喃声,再次落在场间。好似对这样之言,很是熟悉,又很是不解,便问的非常认真,故此,这样的语气,也就算不上惺惺作态。
也正是这种不算惺惺作态的语气,让诸葛瑜脸上,又是一阵铁青。
李知焉自出大山后,这样的话,便听了不少,大多来自道盟中人口中,似是这样的话,是世间对他这样大山来的,且不守规矩的野人,最严正的警告。
大殿上方,被诸葛瑜挥出一道大的口子,隐隐可见月亮。
月亮便自此,洒下月光,月光下,李知焉一袭素雅白袍,身负剑匣,踏剑而来,恍如月宫中贬谪到凡间的仙人。
想必这样的朋友,对谁来说,都不可多得,李知焉在将背影留给史青玉后,史青玉惨然的俏脸上,随即跃上喜色。道:“你为何在这里?”
望着前方数人,李知焉答道:“无意间路过此地,听到你也在此间,便停下来听了几句。”
诸葛瑜道:“果真是宵小蟊贼,喜好听人私隐。”
李知焉不置可否,想必这样一事,不值得他一辩。
史青玉柳眉一蹙,道:“你在赶路?”
李知焉道:“不错,我要速速赶去擎天峰。”
见李知焉将史青玉护在身后,想着史青玉平时的作风,再看向衣冠楚楚的李知焉,瞬间便让他联想到另一个成语,衣冠禽兽,月怜星不屑道:“这里之人,哪一位不是去的那里,少年人终是少年人,总是那般冲动,殊不知冲到前面的,全都化作了灰,炮灰。”
李知焉不解道:“炮灰?”
月怜星道:“不是炮灰还能是啥,你以为举世闻名的几位先生,会轻易被你击败?然后你就可以凭此一举成名?做梦吧,少年,你这种人姐姐见多了,姐姐不妨再告诉你,道盟如此势大,都不敢以身犯险,而是发布屠魔令,着令天下同道共襄义举,诛灭魔族余孽,而天下宗门,也近乎倾巢而出,共赴擎天峰。一来,看看有无便宜可捡,毕竟点墨几位先生的功法,可说世间独一无二,要是能因此获得传承,定是一件广大门楣之事。二来嘛,也抱着痛打落水狗的心思,想来在平时,这些先生高高在上的模样,若能将其踩在脚下,何尝不是人生快事。当然,还有其他各种原因,反正各怀鬼胎就是了。”
于月怜星说的,李知焉显得满不在乎,只因他与月怜星说的,完全不同,所以简单的哦一声后,便问道:“你们此去,也是为上面之缘由?”
月怜星道:“我们?我们则与他们不同。”
李知焉道:“又是为何?”
月怜星道:“我们去哪里,是去见一个人。”
李知焉道:“见一个人?”
月怜星道:“不错。”
月色下,楚方生那张苦大仇深的脸,更加难看,月怜星发现自己口误,迅速改口道:”不对,也对......小女子怎会为了........”
似是底气不足,语气也越来越低,细若蚊蝇。
陈雅兰略施一礼,道:“公子,我等此去擎天峰,是因传闻中,那人又出现在了江湖。”
李知焉疑惑道:“那人?”
陈雅兰有些脸红,道:“不错,贱妾夫君。”
月怜星喝道:“陈雅兰,还要不要脸,你夫君?什么时候的事,月某怎的不知道。”
有了李知焉这个朋友在场后,史青玉说话也比之前淡然不少,只见她道:“虽不是陈雅兰夫君,但也与你这楚夫人......无关吧。”
月怜星道:“的确与楚夫人无关,但本夫人一想,好像也与你这青楼女子无关吧。莫要以为那负心人进了几次青楼,就认定了一些事,毕竟,给了钱的可不算。”
史青玉冷哼道:“看来楚夫人寻那人,定是当年没有给足钱?故今日前来讨债的?”
楚方生见状,脸色难看到极点,既是极点,便有些承受不住。
所谓匹夫见辱,拔剑而起,铁剑自剑鞘而出,剑鸣如龙吟,响彻全场。剑光如银芒,与月争光。
一剑,向史青玉而去,此剑,要去到史青玉处,势必要经过李知焉,所以这柄铁剑,便在李知焉处,停了下来。
哐当一声后,楚方生便退了回去,而李知焉,却依旧站在原处,也因此,楚方生连眉头都难看了起来。
心想如此年纪,便可挡下自己一剑,那么此子,定是那几大宗门中,不世出的天才之一。
见少年长身玉立,亦有些猜测,但还是问道:“你是?”
于这样的问题,李知焉的回答,一向很认真,只见他认真道:“我叫李知焉。”
与楚方生一样,之前模棱两可的猜测,瞬间变作笃定。
毕竟场中除了史青玉和陈晴之外,其他人都只闻其名,从未见过这人。
也正因为是听说,难免就有些夸大成分,所以诸葛瑜在听到这回答后,心中一震,随即凝神戒备,亦直接退后几步,退到差点撞破歪斜的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