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亥时,宫门早已下栓。
但今日不同,方洪带着太子到仁政殿的路上,都能看到巡查的侍卫,并且宫门都开着,来往进出的有不少人。
李长安躺在担架上,他胳膊和腿都被包扎过,两眼只睁开一条缝隙。
听方洪说到仁政殿了,李长安才努力睁开眼。
他被抬进仁政殿中,听到一声“长安”,才虚虚抬头,但还是没力气坐起来。
皇上看着方洪,“你是怎么守卫太子的,竟然让太子身负重伤?”
“不怪方洪,是儿臣骑马太快,非要去追寿王。”李长安追着寿王和蒋元亮出城,一心想要拿下寿王,本来他也可以拿下寿王,但没想到出城后,蒋家竟然还有大量兵力埋伏在城外。
李长安被套下马,若不是方洪带人紧紧追着,当时可能就丢了性命。
说完自己的事,李长安比较关注的就是皇后如何了。
听到父皇说废后,他眉头紧皱,“皇后谋害母后,下毒篡位,如此多的罪名在,父皇只是废后?”
皇上静默不语。
“父皇真打算留皇后一命吗?”李长安的语气已经冷下来了。
那日他潜入仁政殿,听完父皇说的那些,就对父皇失望了。
现在听到废后,李长安是彻底没了信任。
废后?
多么可笑的处罚。
随便一条拿出来,都是要灭九族的罪名。
结果只是废后,囚禁冷宫。
“长安啊,父皇是皇帝,既然坐在皇位上,就会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事。你要明白朕,朕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你。”皇上语重心长地道,“只是废后,自然有朕的道理。你如今生命无忧便好,先回东宫养伤吧,朕会帮你洗脱罪名的。咳咳......”
李长安的五指已经拧紧,唇边挂着一抹凉薄的笑,让方洪把他抬回去吧。
回东宫便是,这仁政殿里,他是一刻钟都不想多待。
刚到东宫,福子就扑了过来。
看到福子,李长安眉心轻拧,“福子,太子妃呢?”
“裴家被歹人入侵,太子妃娘娘这会在裴家。您放心,太子妃娘娘和裴家都没事。”福子是放心不下主子,听说主子从城外回来,便央求贺世子派人送他过来。
“没事就好,你别哭了,孤身子乏得很,今日什么都不想做,早些歇息吧。”李长安想到父皇只是废后,心中就憋着一口气。
虽说已经十几年过去,但他还记得母亲临死前抓住他手说的话,母亲让他笨一点,一定要好好活着。
他好好活了,而且活到皇后被揭穿的这日,但最后的结果,却不是他想看到的。
李长安让人把他抬到后院的祠堂,那里有母亲的牌位。
这一晚,他进了祠堂就再没出来。
裴家那里,裴悦也听到太子的队伍回城的消息。
只不过外边宵禁,她现在到了裴家,便不能再出去了。
父亲从宫门外回来时,说看到夏云江的士兵,蒋家和皇后应该是败了。既然如此,太子这会回东宫,也就不会有危险。
就是不知,太子是否有受伤。
“哎。”
望着星河中的明月,裴悦全无睡意,直到叶竹过来提醒,这才迟迟上床。
一晚过去,次日天刚蒙蒙亮,裴悦就起来了。
她洗漱完往正院去时,正好看到裴霖,一块进了正院,瞧见父亲母亲时,父亲便说皇上要废后。
“废后?只是废后吗?”裴悦不可思议地道。
裴阙点头说是,“皇上当初,到底借了不少蒋家的力办事。他与皇后好歹二十年夫妻,若是赶尽杀绝,未免太过绝情一些。蒋家是满门抄斩,没了蒋家人,只剩皇后幽禁冷宫,那皇后也成不了事。所以皇上为了成全他自己一个好名声,选择不杀皇后。”
为官多年,裴阙还是很懂皇上的。
在皇上眼中,皇位才是第一重要的事。
裴悦还是不太理解,若是不杀皇后,皇上如何有颜面再面对太子?
裴霖看姐姐眉头紧皱,试着帮忙分析道,“从皇上知道父亲准备致仕,就已经弃了皇后和蒋家。京都的世家没有父亲撑着,新上任的首辅张大人又出自平民中,剩余世家皆不足为据。没了利用价值,皇上就不需要蒋家和皇后。但这些年里,蒋家虽行事嚣张,却没落下灭九族的把柄,皇后为人小心谨慎,更是从不给人臭脸。”
停下抿口茶,裴霖看向父亲,见父亲点头后,再继续道,“皇上想要他们落马,必然需要更多的罪名。故而派太子去漠北挣名声,又给太子岭南兵权,一步步地逼着皇后和寿王不得不着急起来。皇上甚至,不惜拿自己的身体做赌注,让皇后给他下药,以至于皇后卸下戒心。父亲,我没分析错吧?”
裴阙颇为赞赏地点头,“没有错,确实是这样。皇上的这个皇位来得不容易,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谁也会紧紧握住。皇上确实对元后有愧疚,也是真心扶持太子。但太子还是寿王,也都是皇上手中的一枚棋子,只是为了稳固皇权。”
“所以父亲才早早致仕?”裴悦道。
裴阙说是,“自古帝王多薄情,身在其位,很多事也身不由己吧。”
“那对太子,也太不公了一点。”裴悦明白了,也理解了。
现在回想起来过去种种,确实都关联起来。
包括皇上对她和太子的赐婚,也是另有目的。
“我要去找太子。”裴悦和父亲母亲飞快行礼,说完,转身就出了屋子。
裴霖急得跺脚,“这会子去东宫做什么?派个人去打听,不就好了?”
裴阙则是无奈地看了眼身边的夫人,见夫人也在叹气,便叫来朔风,“你也跟着去东宫,别让姑娘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