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带着一抹羞涩的笑容,对林仙鹤点点头,“仙鹤师姐。”
林仙鹤也对他笑了笑。
黄杨招呼着众人都到屋里?去?,“师父一大?早就准备好了你们爱吃的水果?,就等着你们来了。”
众人纷纷进屋,老爷子落在最后,拍了下?刘威的后背,推着他进了屋。
等大?家都落了座,高江流咳嗽一声,拍了拍站在他旁边刘威的胳膊,开口说:“刘威的事情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没错,他是?我儿子。以前因为种种原因,我没有办法认他们母子,如今我也七十多岁了,人老了,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这次借着办大?寿,我想,正式让刘威改名,上家里?的户口本?,威威他妈这些年?也受了不少罪,我们两个,就凑在一块,过过以后的日子算了。”
虽然早就知道了,但亲耳听见,林仙鹤心里?头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她脑中浮现出了师娘的样子,他们相?处的时间不算长,那时候的师娘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躺着,师父出钱雇佣已经出嫁的小女儿,帮着照顾师娘,做做饭和家务什么的。
每天师娘出来固定放风的时间,林仙鹤能见见她,那是?个面容慈祥的老妇人,虽然被?病痛折磨着,却从不抱怨命运的不公,每天收拾得干干净净,看?见他们这些徒弟,都会嘘寒问暖的,林仙鹤虽然跟她不算亲近,却很喜欢她。
一时间,大?脑中又闪过二婶高凤英的,张臣的妻子的样子,三人的影子忽地重?合在了一起。
林仙鹤赶紧晃晃脑袋,将这些莫名其妙的影响甩掉。
那边的刘燕生、张臣和师父、黄杨相?谈甚欢,对于刘威变成了高威,毫无芥蒂的就能接受。
林仙鹤吐了口气,听见黄杨说:“……大?姐二妹和小妹,他们也是?当了奶奶的年?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来就不来吧,反正有我们这些徒弟在,有威威在。”
听说师父的三个女儿听说了刘威是?私生子的事情后,上门来大?闹了一场后,就再也没登过门。黄杨准备借着这次办七十大?寿的名义,撮合父女四人重?归于好,也被?拒绝了,不光他们拒绝,也不允许自己的丈夫、子女过来参加,这是?要断亲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林仙鹤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头终于舒服了些。如果?师娘的三个女儿不替自己的母亲讨个公道,就更加没人了,只是?,他们的公道也就仅止于此了。
说到底,高江流犯的也是?道德上的错误,只会让人背后说说闲话。高江流在原配妻子死去?几年?之后,才让私生子认祖归宗,才打算跟私生子的母亲结婚,这在很多人看?来,是?非常尊重?和爱护原配了,好多人不仅没有因此而看?轻他,反而赞他一声果?然是?真爷们。
索性林仙鹤并不知道这件事儿,不然的话会更郁闷的。
第?二天,是?高江流七十大?寿的正日子,大?家都早早起来,在黄杨的指挥下?做事。隔壁村的流动厨房早早就被?大?卡车拉过来,在院子中开始搭建炉灶,村中被?邀请过来帮忙的大?婶大?妈们嬉笑声不断,手中的动作?不停,一边用方言说笑。
9点一过,宾客陆续到来,各行各业都有,有县里?头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有老爷子的朋友,教过的学生,还有黄杨的一些人脉。老爷子红光满脸,把高威带在自己身边,跟每一位到来的客人介绍他的身份。
这样的场合,不太需要林仙鹤几人在场,他们便安心坐在席面上,等待着一会儿去?给老爷子拜寿。
昨天晚些时候,三人已经把带过来的礼物?交给了师父。
林仙鹤送的是?一套老字号的羊绒帽子、围巾套装,价格不菲,算是?她和梁迎春、田可心姐妹三人合送的,另每人送上两百块的礼金。刘燕生和张臣除了送上相?同的礼金外,各买了点心礼盒和一双皮鞋。
11点钟,寿宴正式开始。
黄杨充当司仪,小辈们接连上前跟老爷子磕头,说了祝寿词后,大?家共同举杯恭祝老爷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后,便正式开席了。
宴席从院子里?一直摆到大?街上,成为整个村子的盛世。
寿宴上,高威的亲生母亲也来了,坐在主桌的位置上。黄杨作?为主办者,跟高威一左一右坐在高江流的旁边,而高威的母亲则坐在高威的旁边。
一直到寿宴开始,高江流的三个女儿还有他们的丈夫、子女都没有出现。
林仙鹤往主桌看?了眼,开始埋头吃东西。虽然是?乡间的流动餐车做的,但是?能在乡间坐大?席的,都有几个拿手好菜,大?锅土灶做出来的,样子看?着不怎么样,但味道却相?当不错,烧鸡、炖肘子,全都是?硬菜。
林仙鹤专心吃饭,脑子不再想七想八的。
寿宴结束时,已经下?午两三点了,高江流喝多了,被?扶到卧室里?去?睡觉,林仙鹤他们因为要敬酒,也有不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过来敬酒,也喝了不少,但还不至于喝醉,跟着一起将院子收拾利落。
黄杨也喝了不少,跟着过来捧场的朋友一起回县城了。
下?午,快到吃晚饭时,高江流才醒来,知道他们明天便要离开了,便将三人召集在一起,说是?有事要说。
高江流脸上还有残留的醉意?,黑红的脸上红色更重?,眼球稍显浑浊,坐在主桌上,喝了一大?茶缸子高威递过来的凉茶,才长呼了一口气,目光在三人脸上依次掠过,说道:
“我找你们,是?有事相?求。”
张臣忙说:“师父你严重?了,干嘛用求这个字,有什么需要帮忙,您就说,我肯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燕生:“师父,您说,能做到的,我们一定会帮忙。”
林仙鹤也跟着点头。
高江流朝着他们点点头,脸上露出笑意?,说:“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威威,让他受了不少苦,他性格有点内向,不像你们这么闯荡。我本?来是?想让他考学的,可他不是?这块料,上完高二,会考完拿了毕业证,就没再上学了。不上就不上吧,我就一直留他在我身边,让他专心习武。可他也快十八,是?大?小伙子了,不能老窝在家里?,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长长见识了。”
他目光在张臣身上停留着,张臣连忙端正做好,应和着师父的话:“是?的师父,你以前就是?这么教育我们的,年?轻人就应该出去?闯荡!您要是?放心,就把威威交给我们,我们的安保公司还有武馆,现在发展得都还不错,威威跟着我们这些师兄师姐,您也能放心!”
高江流正是?想要把高威交给他们,都是?靠谱心正的孩子,高威跟着他们,不至于走了大?褶子,没想到,自己还没有提,张臣就替自己说出来了,不愧是?自己养大?的孩子,果?然心意?相?通,高江流满意?地点点头,说:“我正是?这个意?思,那就麻烦你们了。”
刘燕生笑着看?了林仙鹤一眼,两人同时朝着高江流点头。
刘燕生:“自家的亲师弟,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大?家一块在燕市,身边都是?熟人,跟在豫南省没有区别?。”
林仙鹤也连忙点头称是?。安保公司和武馆的人员一直是?不足的,但为了节省成本?,就没雇佣那么多人,但高威是?自己人,又有师父亲自拜托,自然不能拒绝。
高江流高兴地笑着,右手从口袋里?摸出两只大?铁球,在手掌之中转动揉捏着,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对于张臣,因着有养育之恩,他可以理所当然地将儿子交给他,可对于林仙鹤跟刘燕生这两个收了学费的,可就没那么坦然了。
跟这两人的关系,其实和学校里?的师生没有什么区别?,好在这两人有情有义,出师了还一直惦念自己,山高水远的来给自己过大?寿,还愿意?帮助自己的儿子,他心里?头非常感动。只觉得这次大?寿过的,收获满满,这辈子过的,值了。
他眼眶润湿,高威忙掏出快手帕来,递给他,“爸,你怎么还哭了,叫师兄师姐们笑话。”
高江流对这个年?纪跟孙子差不多的小儿子慈爱地笑了笑,说:“人年?纪大?了,眼窝子就浅,动不动的,就想哭。”
第30章 托付
林仙鹤这才觉出, 师父是?真的老了,记得以前他经常握住在里的大铁球比现在的要大了一圈,师父留在脑海中的是流血不流泪的硬汉形象, 而此时,却是?个容易动情的普通老人。
在这位老人家身上,林仙鹤学?到了很多?, 除去武术之外, 还有很多?做人的道理, 比如诚信,比如正直,比如惩恶扬善、善恶分明?等等,足以影响她的一生, 是?她这辈子最敬佩的人, 所以, 才因为他身上有了瑕疵而耿耿于怀。
但转头想?想?,金无足赤, 人无完人,谁的人生中没有犯过错误呢?
不过,林仙鹤能接受, 能理解, 但心里头总是像扎了跟刺一般,不疼不痒的, 就是?梗在那里,不舒服。
刘燕生询问师父:“我原计划准备明?天回燕市,让威威跟我一起走?要是?来?不及收拾的话, 我留两天,等等威威也可?以的。”
高?江流看看刘燕生, 又看看张臣。
张臣忙说:“我也跟着?燕生师兄一起回去好了,有我们两个保护着?威威,肯定?没问题的。”
高?江流:“这样,张臣你?回趟家,几十?里的路,来?师父这里却不回家成什么事儿了?你?回家待两天,完了回这里,将你?师弟带上,正好给他妈留两天帮他收拾东西的时间。”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张臣有些沮丧地垂下了头。
高?江流转头和颜悦色地对刘燕生说:“你?明?天先回去,你?们三个都出来?了,两个公司老没人管也不行。你?师弟,以后就靠你?们三个照顾着?了。”
刘燕生和林仙鹤又赶紧保证,一定?要照顾好高?威。
高?江流忙说:“我说的照顾也不是?让你?们把他供起来?,让他和其他员工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他一个大男子,总要成家立业的,顶起事来?,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
管别人家的孩子跟管自己的孩子,绝对不一样。心疼、下不去狠手,虽然明?知道是?为了孩子好,也不行,所以高?威虽然也是?从小?就练功夫,但照他的师兄师姐们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而且这孩子从小?就胆小?,心眼好,性?子也软,他是?恨不能把孩子放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好好地护着?。可?他已?经七十?多?岁了,顶好的情况下还能活个十?年八年的,不可?能护得住一辈子,还不如早点把他放出去,多?长长见识、见见风雨,将来?就是?自己走了,也能放下让他自己生存下去。
高?威的事儿,存在他心里头很久了,几乎每晚都在想?,终于,借着?黄杨想?要给他操办七十?大寿的事儿,借着?张臣、刘燕生和林仙鹤等徒弟回来?的机会,将自己最珍爱的小?儿子镇重地托付给他们。
张臣就别说了,是?自己养大的,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恐怕比亲生父母还要高?,这人心肠好,重义气,是?自己最信任的,但自己养大的孩子自己清楚,张臣优点很多?,缺点也很多?,多?亏了刘燕生的到来?,教了他很多?东西,带着?他一起做生意、开公司,要是?没有刘燕生,恐怕张臣也就只是?个给人打工的份,所以他最指望的其实是?刘燕生。
这个人,虽然在他门下不长,但聪明?有头脑,懂人情世故,却不过分圆滑,最主要的是?心眼正,人品好,不自私,大气,愿意提携别人共同进步,一起发财,这是?最难能可?贵的。
还有林仙鹤,心思单纯,对他们这些师兄弟们都是?掏心掏肺的好,又有他父亲强大财力支撑着?,他们三人的公司只会越来?越好。
挨个分析过自己这些弟子们,高?江流心中升出了强烈的自豪感,为自己的徒弟们骄傲。
他这个人,收徒弟,其实很挑剔的,人品底子好,心思正,是?收徒的基础。即便是?那时候的张臣,有点小?坏,也是?被家庭环境所迫,稍微一纠正,便能走上正途,认识到自己从前的行为是?错误的,从而感到羞耻。
这也是?他为什么后来?那么热衷于做好事,抓坏人的原因。
就比如现在,高?江流谈完了高?威的事儿,让大家各自去休息,张臣抓着?自己的包跟着?师父进了他的房间,献宝一般将这些年获得的奖状、证书原件都摆在师父面前。
说道:“以前您光听我讲了,没看见这些证书到底啥样,这回我寻思着?都拿过来?给您看看,也算是?我送给您七十?大寿的另外一份礼物。”
门外面正经过的林仙鹤一脸的惊愕,看向刘燕生:“他什么时候把那些东西也装上了?”
刘燕生做了个我也不知道的手势。
林仙鹤听着?屋里面像是?跟大人献宝讨夸奖一般,介绍着?每本证书由来?的浑厚声音,和时不时发出真心赞赏和夸奖的老年男声,嘴角不自觉牵动起来?。
第二天,林仙鹤、刘燕生赶上午的班车离开,高?威的妈妈专门过来?送他们,给带了不少好吃的。
这是?个五十?来?岁的妇女,多?年来?的辛苦生活在她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纹路,面相柔和,看得出年轻时候长相不错。虽然在昨天的寿宴上,已?经跟高?江流过了明?路,但她还没有正式搬过来?,据说准备寻个好日子,举办个小?型的仪式,高?江流说欠了她的,想?给她补偿。
林仙鹤收下了她给带来?的东西,道了声:“谢谢。”但“师娘”这两个字却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
从左州市到承宁县,火车提速后,只需要4个小?时的时间,晚上8:30多?一点,林仙鹤在承宁县火车站下了火车。
她这次回来?得突然,林家富和司机小?黄都不在县里,说是?去了省里办事,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本来?想?找别人去接她的,可?林仙鹤嫌麻烦,说又不是?找不到,自己回家就好了。
林家富有些不放心,说:“最近县里头不太?平,发生了好几起抢劫案,你?一个人太?不安全了。”
林仙鹤:“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干啥的了?抢劫犯要是?遇见我,算他们倒霉。”
林家富笑?了,说:“行,那你?小?心些,不能大意,我这边有点事脱不开身,得后天才能回去,你?在家多?待几天。”
林仙鹤答应了一声,便挂了电话,走出了火车站。本来?想?着?,要是?有正规的出租车就打一辆,天太?晚了,便是?自己有武艺傍身,也还是?早早回家为妙。
可?惜,在火车站门口没有看见正规的出租车,倒是?有不少开摩托、三轮子的过来?拉客。这种车林仙鹤可?不敢坐,安全不安全的且不说,太?颠了,坐一回人能散了架。
有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她孤身一人,不免就起了些歪心思,想?要伸手来?抓她,同时嬉皮笑?脸地说:“小?妹妹,哥哥载你?嘛,不要你?钱。”
林仙鹤一把打掉他还未伸过来?的胳膊,恶狠狠地瞪他:“滚蛋!”
那男人被带得身体一偏,险些跄倒,这让他恼羞成怒,捂着?胳膊皮笑?肉不笑?:“你?个小?女娃娃力气还挺大,怎地,练过?要不跟哥哥比划比划?”
林仙鹤轻蔑地看他,个子没有自己高?,瘦巴巴跟个小?鸡仔似的,身上肌肉少得可?怜,瞧他眼神闪烁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头怯得很,只不过觉得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才强撑着?这么说的。
周边人哄笑?一片,都看好戏一般地看向两人,恨不能立刻起哄,让俩人真就比划一场。
林仙鹤才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这些人将出站口团团围住,只留下一条非常窄的,只容得下一人通行的道路,其他下车的乘客也没有敢坐他们车的,都挤着?从这条小?路上迅速通过,要是?男的,他们便不吱声了,要是?有女乘客经过,他们便和刚刚一样,必然会调戏、取笑?一番。
林仙鹤站在出口处,居高?临下地看了这些一脸戏谑的男人,下巴点点那挤窄的路口,“让不让?”
先前那个瘦巴巴的男人见战火转移,心下立时一松,不敢跟着?凑热闹了,而站在路口两边的男人看了同伴一眼,大笑?起来?,嘲笑?着?林仙鹤不自量力,居然敢指挥他们。
后面一个男人扯着?嗓子喊:“张三,李四,你?们两个还怕个小?娘们,赶紧的,让她见识见识咱们爷们的厉害!”
林仙鹤目光立时锁定?那人。
这几个人中也有帮着?劝的,“咱们就是?拉活的,又不是?小?流氓,人家不坐车就放走呗,犯不着?口花花的。”
这话有人赞同,有人不以为然。林仙鹤将这些人的表现尽收眼底。
挡在前面两个人还是?没有让开的意思,林仙鹤迅速地估量了一下如果真要打起来?,对方?会出动的人数,自己能不能打赢他们,而后后退半步,迅速出脚,踢向右边的摩托,紧接着?如法炮制,踢向左边的摩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