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祸起逸园(下)

唐墨此刻特别想给那刺客背后来上一刀,以证清白!

但血衣卫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对这些负隅顽抗的刺客,已经展开了最后的剿杀。

漫天的碎石卷挟着火球朝着唐墨等人砸下来,范围控制的十分精妙,既无死角,又不会波及旁人。

在这铺天盖地的攻势后,更有数十道剑影刀气纵横交错,锁定了猎物的要害,寻隙刺入,如电光火石。

刺客们疲于应付,却首尾不得兼顾,不是被下身被刺个透亮,就是上面被抹了脖子。

唐墨面前也是飞来数道寒光,好在他刀法扎实,一阵左拨右挡,将一波攻击拦下,又是甩手一刀白斩,将扑面而来的火帘也斩开。

但血衣卫的死士最为擅长这种行刑般的绞杀,两三人的配合,杀招连绵不绝,只取要害,简单高效,不留死角。

而更让唐墨头疼的是,无论是法技还是武技,对方全是离手的攻击,紧守合围之势,完全不给自己近身的机会。

便如水磨功夫,将敌人耗死而无半点反击机会,不多时,刺客便被全部取了性命,唯有唐墨还在坚持。

然而唐墨很清楚,自己倒下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在对手熟练的配合面前,自己的刀法优势根本顾不了周全,四面八方的袭击很快让自己身上处处见红,还有原本在院外被苏龙那一拳血爆打出的内伤,也开始发作起来。

但唐墨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只能咬牙坚持,即便是被冤杀,也想要坚持着战斗到最后一刻!

渐渐的,鲜血浸湿了外衫,也迷漫了眼眶,唐墨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观察力和反应都开始变得迟钝起来,手中的青杀刀开始在凭着本能继续挥挡,稍有不慎,后背和大腿便又被对方开了口子。

对于这样的猎物,在血衣卫的死士眼中,其实只需最后的一刀,就能彻底结束唐墨的痛苦。

然而,血衣卫的死士们之所以没有立刻执行处决,给唐墨一个痛快,是因为全珙已经走到了近前,看着唐墨的动作,脸上写满了兴趣。

他伸手示意手下继续做着这种猫玩耗子的游戏,一边仔细的品评着唐墨的武技,一边开始回想十八年前的那些旧人旧事。

十八年前,若不是白庆犯事被血衣卫除名,以其和赵束的关系,全珙这副旗主的位子本应是白庆的。

当然全珙并不是那种贪恋权利的人。

按年龄全珙是白庆的长辈,也是酒友,而全珙因为在宫中做事和身体的原因,毕生也就只交了白庆这么一个酒友,所以,两人的忘年交对全珙来说格外珍贵。

十八年前发生的变故,全珙并不清楚起因,也不掌握结果,但对其中的过程却十分清楚。

所以,他不仅认识白庆的好友唐业,也对唐业的豹杀刀法记忆犹新。

而眼前的这个刺客‘首脑’,手中居然拿着当年淑芸行宫护卫长的青杀刀,虽然也是用着同样的豹杀刀法,但以全珙的经验和眼力,却看出了白庆当年剑法的影子。

唐墨在唐领时,的确是被白庆指点过白家剑法的,而且那是白庆在陶园修炼时改良过的剑法,这一点全珙很清楚,白庆的剑法比起原版的白家剑法,更为灵动诡异。

在东林道爆炸前,唐墨便已将豹杀刀法和白家剑法融会贯通,各取其精华,无论刀剑,都能做到游刃有余。

全珙看出了其中的玄妙,惊叹之余,立刻对唐墨的身份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待到唐墨用尽力气劈出最后一刀白斩后,全珙再也忍耐不住,飞身扑入战圈,喝止手下,然后亲手擒住了唐墨。

他压低了身子,几乎靠在了唐墨的耳前,一字一句的厉声说道:“小子,我只问你两句话,要想活命,你便给我老老实实说实话!”

“你这刀从何而来,你的剑法又是谁人传授?!”

唐墨听出了全珙的疑惑,他问的是剑法而非刀法,又已知晓对方出身血衣卫的身份,旋即便明白了这人可能曾与白庆是同僚,顿时便觉有了求生的一线生机。

“青杀刀是父亲传与我的镇门刀,剑法是我父亲的好友,庆公指点传授。”唐墨老老实实的回答。

全珙心中暗道果然如此,但面上却波澜不惊。

“你叫什么名字,和他们什么关系?”

“唐墨,唐氏豹门唐业之子,今日误闯逸园,被你们错认为刺客!”

全珙冷笑一声:“胡说,你分明就是与他们一伙!否则的话,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的身份?”

唐墨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心知断不能将这里的事情与绿盟和左氏扯上关系,而送学营朱韫因为红石大公的背景也不会被帝都皇室信服,唐墨思来想后,实在想不到能够说服眼前这位强者的借口,危急之下,突然想起了昨日妙莲夫人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那你便去三座楼,里面的贵人知道我的身份!”唐墨脱口而出!

全珙愣了,他知道三座楼,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三座楼的与众不同,情不自禁的,他甚至回头看了一眼仍倒在厅中地上的梨花,面带苦笑。

“真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居然把三座楼的故人之子都扯了进来,难道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全珙心中暗道。

瞬间,十余年的过往之事如浪卷陈沙,所有的回忆都活了起来。

全珙的手离开了唐墨的肩头,立刻有血衣卫的死士将唐墨绑好,后者知道,自己暂时死不了了。

神智稍一放松,浑身的剧痛立刻淹没了唐墨的意识,立刻便昏了过去。

全珙摆摆手,示意手下将唐墨收押,自己则转身朝着厅内走去。

“梨花姑娘,你可还好?”全珙帮梨花把掉落一旁的抱琴拾回,然后半蹲下身子,关心的问道。

刚刚转醒的梨花恍然不知所措,只是看着厅内一片狼藉,很多人尚趴在地上似是昏迷,不知道发生了事情。她也认出全珙是从宫里来的大人物,不知为何突然关心自己,眼中一片茫然。

全珙微笑道:“这里凶险,刚才姑娘晕过去了。回头啊,你去找岳大人,安排人手护送你回金芙馆,今天这里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以后也不要向外人提起,可好?”

梨花点了点头,这才看到地上的尸体,还有几乎要流淌到自己身边的血泊,捂着嘴巴惊恐的叫了起来。

“看把这姑娘吓的!我说岳大人,平时出去伶花惜玉也就算了,家中后院我看就得清净些,多添妾室也未必是好事,否则再多的龙阳花也不够使,您说是不是?”

岳东凌忙不迭的点头,他明白全珙的意思,一是赵熙该死,二是要他别再打梨花的主意。

难道,全公公真的早就认识梨花姑娘?

可从梨花的表情来看,又不像认识对方啊?

岳东凌越想越多,越想越远,终于想到了今日院内不少生人是跟着梨花姑娘的歌舞班子入园,难不成是被刺客或者血衣卫利用了?

全珙也不多做解释,起身整衣回宫,岳东凌急忙亲自送至院外,正巧看到苏龙刚换了染血的衣衫,候在一边,便将护送梨花等人返回的任务交给了苏龙。

而唐墨则被血衣卫带上了蒙头,解押着径直向西门方向而去,岳东凌明白,那是血衣卫大本营陶园的方向,犹豫了片刻,他终于朝着全珙的背影喊道。

“全公公,若是定下了处决的时间,请务必让我来亲自监斩此凶,好歹给我那惨死的熙儿一个交代。”

全珙的脚步停了一停,然而最终还是没有回应,只是在心中默默感叹。

没料到这岳老儿还是个多情的痴男,明知道这么做可能会触怒某些人,却还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请求,真是令人敬佩。

......

在逸园发生的这次刺杀,对于皇宫内的权力角逐来说,无疑是具有重大影响和深远意义的。

正如蝴蝶轻轻扇动了翅膀,谁也不知道这场祸事在未来会变成多大的风暴!

然而,对于庞大的奥斯陆帝国来说,眼下不过是死掉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而已,甚至连越谷河春夏经常发生的洪讯警报都不如。。

在皇室和政要的眼中,真正紧要的,还是帝国与绿盟之间的谈判,这才是关系到帝国社稷根本的大事!

绿营的酒吧中,所有人都在热烈议论与谈判有关的话题。

众人没有想到帝都真的能够让步,事前有关解决方案的传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如果这次能够实现游行的诉求,那么不仅仅是领导运动的领袖时开山,包括整个绿盟,声望都会得到极大的提升。

在谈判的八角帐篷里,一切也十分顺利,对于帝都要求的军需供给,因为要求并不过分,所以绿盟各家家主只是微微做了调整,很快便对整个方案形成了共识。

“另外,我这里有些最新的情报,各位也得有点警觉。”作为帝国一方的谈判代表,教育大臣正色说道。

“听说现在异族叛军方面正和人类做交易,它们用矿石换取粮铁药品,交易量巨大,其中不少物资的进出和各地的绿营关系密切。今日我正式提醒各位,如有涉及请立刻停手,否则一旦查实,那将是叛国的重罪,不仅仅是帝国要对相关世家处以重惩,禁术塔也必然会参与审判和执法,诸位各家的家业积累到今天都是不易,切勿因此而闹到家破人亡!”

教育大臣微微有些无奈,这些事情本不该由自己来说,原本计划参加谈判的还有内务大臣岳东凌和财政大臣周公,今天的谈判本应该是由岳东凌来主持的。

居然说什么给第十房小妾庆生!

那两个出了名的老色鬼,日子过的倒是滋润!教育大臣心中愤愤。

绿营本是依河而建,除了东西两头设有货运码头外,营内各段也有不少钓台和望楼深入河中,而负责警戒的护卫却远不如帝国官兵那般尽责,吹牛、喝酒、赌钱甚至打盹补觉,真正能保持警觉的几乎没有。

这也难怪,绿盟毕竟是个商人联盟,领日薪的底层护卫无论责任心还是素质毕竟有限,而这里又几乎从没出过什么事故,江面上即便有点情况,最多不过是来往货船有人喝高了失足落水而已。

最高的那座望楼上,轮班的护卫无可事事,刚刚被下面谈判的队伍惊醒了晨觉,好不容易重新调整好姿势准备再入梦乡,突然感到有些尿意袭来,于是便解了裤带,朝着身下的江面射出一道水线。

原本平静的江面微微泛起涟漪,进而却越来越大,那护卫爽完提好裤子,这才发现江面上似乎有些不妥。

护卫以为自己眼花,狠狠的揉了揉眼,再睁开时,却见一只巨大的怪蛙从水中高高跃起,正停在自己的面前。

“咕哇!”

一声怪叫响起,一枚拳头大的水弹应声射出,不过十米的距离,让护卫根本来不及反应,被结结实实的轰道了面门上,巨大的力量不但将他的脸炸的血肉模糊,整个人的身子也被直接轰出了望楼。

随着护卫的尸体砸到地面,周围闲人一阵惊慌,只见越谷河河面上,数百只音爆蛤蟆跃出水面,全都锁定了走动的活人,无数水弹如雨点般射了过来,攻击的范围几乎覆盖了整个绿盟营地!

和半月前佬湖渡口的袭击如出一辙,第一轮水弹攻击打的绿盟人措手不及,至少有半数人来不及躲避或者防御,重者甚至被打断了手臂和腿骨。

原本在营地里走动的人纷纷忙于寻找遮蔽物,却最终却发现用处并不大,那些音爆蛤蟆在空中连跳拥有绝对的制高权,四面八方都是它们起起落落的身影,刁钻的水弹能够准确的打中每一个角落,而可观的攻击力更可以轻松打翻帐篷,打穿木墙。

拥有青石墙壁的酒吧算是营地里少有的安全场所了,但尤是如此唐星还是能感觉到水弹打得外墙在啪啪震动。

整个绿营乱成了一团。

“这tm是什么怪物!”

酒吧里的绿盟人自然不认得魔语森林深处的水生异兽,而佬湖渡口袭击事件的情报也还没来的及传到这里,不够还是有擅长目力的人看到了音爆蛤蟆后背的木甲,众人立刻明白了这背后是有人操控的袭击,至于目标,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正在八角帐篷里谈判的大佬们。

大骑士长肖宁面对着铺面而来的水弹纹丝不动,他身后的骑士们同样在严守阵型。

经过了东林道的事件后,荣耀骑士团已经意识到了帝都局势的复杂,这一次护送任务,他们便有意识的配备了额外的法器,譬如专门用于应对炎兽的重水法碟,这种法碟在之前的景西战役中曾发挥过奇效,慕容家族趁机把其卖进了荣耀骑士团的常备法器清单中。

同样,为了预防大范围的法则能量伤害,骑士们还列装了高阶的法盾阵符。

阵符与法器不同,没有玉核供给能量,所以必须依靠法士自身的法魄来持续驱动,越是高阶的阵符需要的法则能量也就越多,而荣耀骑士团的骑士们自然是有这样的实力底蕴。他们列阵一同激发阵符,形成的联防法盾效果更加惊人,以肖宁为阵枢,巨大法盾将所有骑士都保护的严严实实,包括他们身后的八角帐篷。

时家家主抬头望了望外面,又重新转回教育大臣的方向,他的手下跑进帐篷想要汇报遇袭的情况,却被他摆手挡在了一边。

“谈判要紧,其他事情稍后再说。”

教育大臣没有时家家主那么好的定力,几次转头去查看骑士们的防线,听着周围一片嘈杂的怪蛙叫声,联想到前日东林道的惊天一炸,心烦更加意乱,只想早点敲定谈判细节好离开此地。

但这次袭击绝不仅是如此程度而已。

骚乱从营地西侧渡口开始,十余只木甲魔械突入了营地,摧枯拉朽般冲破了商队护卫的防线,径直朝着营地的中心,那巨大的绿色八角帐篷突击。

这些魔械庞然大物丈高有余,浑身厚甲,箍铜皮倒铁刺,上下四臂,分持铁锏、铜锤、长刀、吴钩,看似笨重却动作迅捷,暴跳可离地三尺,冲刺不输烈马,最为惊人的是它那四臂十分灵活,长短兵器操控如己手,攻防格挡,互不影响,舞如纷飞。

护卫们的攻击不如魔械手长,处处受制,且不说摸不到近身,就算拼死砍到了魔械身上,却发现连个白印都留不下。

法则攻击同样难以奏效,那木甲内外显然嵌有阵枢玉核,可以大幅抵御法则伤害,强度拉低的法术对魔械厚甲无可奈何,更遑论魔械总是优先击杀法士,不给对手施展复杂法则的机会。

有的护卫猜到魔械弱火,联手以火攻之,却不料魔械之后还有群蛙配合,能以水弹灭火,这水弹更能补足魔械手段的不足,远攻近伐,一路披荆斩棘,竟将绿盟防线杀了个通透!

这让正在专心列阵保护谈判的肖宁陷入困境!

绿盟的武者们并不擅长对付音爆蛤蟆,它们不但行动灵活,而且凭借越谷河的地利优势可以轻松躲避人类的攻击,庞大的数量也让它们可以保持源源不断的水弹压制,骑士们的巨型防御法盾一直处在高负荷的边缘,在谈判结束或是蛙群被驱散之前,骑士们绝对不敢擅离阵位。

对于从侧翼杀过来的巨型魔械,肖宁根本无暇顾及,只能寄希望于绿盟的武者们,必须要为谈判的最终完成争取时间!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