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旭日城至东山堉，因为全是山路，原本单人单骑只需大半天的路程，换成满载火漆桶的车队后，至少要走两天才能出关。
花雷按照计划装出一副焦急万分的样子，不断向长孙察和赵霏询问前面路途和休息时间，固定每隔两个时辰就会亲自下车检查一遍所有的货物是否安全，紧张的神色溢于言表纵贯全程。
“上钩了么？”唐墨偷偷询问返回的花雷。
后者挤了挤眼睛，示意计划进展顺利。
“你得表现的再自然一点，特别是对涉及钱的事情上要表现的更加迫切......”唐墨一遍一遍嘱咐道。
花雷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不耐烦的挥手道：“就你那点本事还教导我演戏？我可是天生的老戏骨。”
夏天也觉得唐墨有些紧张，甚至会感染花雷，遂一同安慰两人道：“放心，咱们这个计划，敌人越是聪明便越容易上当，言公和蓉后都是聪明过头的人物，他们把自己的势力和地盘看成不可撼动的私产，绝不会允许皇帝陛下的帝国授权破坏他们定义的秩序，所以他们一定会上钩的。”
姜还是老的辣，夏天对敌人的首脑核心了解的十分透彻。
当赵日年昨日将面见赵玄的情况汇报给赵言和赵蓉后，他们的第一反应果然便是要坚决破坏花家得到的帝国许可。
“但是，我们之前用的借口完全没有用，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坚持反对赵玄与花家的对赌合约，那就意味着变向支持花家为苍狼骑兵提供炙火弹等火器，我们无法自圆其说，而且还有可能激发官兵的反对和哗变。”赵日年犹豫说道。
“这便是那小子的出招了，有些东西，颇有当年左士凡的风骨。”赵言冷冷说道。
身为这一任赵氏家主，他自知没有机会入主帝都，所以便把东山郡当成自己的王国来经营，从支持蓉党惑乱剑勋城，到指挥赵日年打造东山堉，逐渐构筑起东山郡赵氏独立的割据体系，和朱厉不同的是，赵言并不打算西进，对皇位也不感兴趣，他只想当自己的土皇帝。
如果仅此而已，赵言的所作所为与其他强势世家家主并无两样，并不会招致帝都赵氏的觊觎和反击，赵言的问题出在晚年膨胀的权力欲，他希望进一步强化对东山郡的控制，无论是赵氏族人还是雷刃军团，他希望在这里只有一个声音，任何外界的命令，甚至包括奥斯陆帝国皇帝的旨意也不能违背他的意愿。
为了这个目的，他将出身百里郡文氏的皇子赵案接到了旭日城，像扶植傀儡一般，将赵案供养了起来，等待着有朝一日能够李代挑僵。
为了这个目的，他将血衣卫八部罗刹‘白魈’长孙察拉下水，许以厚礼，赠以美人，并竭力推荐其竞争副旗主之职，想要在东山郡打造第二个陶园。
为了这个目的，他开始控制全郡的财税收入，默许走私存在，并获得高额分成收入，而需要上交帝国的正常通关贸易收入却大幅减少，连年‘亏损’的郡产被全部归罪于边境战争。
为了这个目的，他甚至开始与塔罗城的新彩蝶馆合作，联手新任馆主红袖背后的拓跋家族，不惜损害喆罗王麾下苍狼骑兵的战斗力，将平古草原变成了彼此瓜分自家帝国利益的收割工具。
“擅权者间的斗争，从来都不是在战场上决战的，将胜负寄托于其他人或环境的手段，都是无奈之举的下下策！”赵言一边说，一边看向赵蓉。
赵蓉本是擅权者中的佼佼者，在剑勋城的权力圈里也曾辉煌数年，但直至败走后才痛定思痛，反思过后重新沉淀，如今也是更加沉稳。
“依我看，赵玄的手段关键在花家，花家图的是利益，赵玄给了花家足够的利益，花家才会配合赵玄胡闹。”赵蓉看了一眼赵日年和长孙察，徐徐说道：“所以我们只要给出更优厚的报酬，花家肯定会重新倒戈，赵玄的手段也就不攻自破了！至于我们的损失，只要等他返回帝都，这边的形势也稳定后，我们再把送出来的要回来就行了。”
赵言点了点头，表示完全同意。
“花雷是关键，你们要先找机会说服他，可以满足他的要求，也可以许以利益。”赵蓉继续说道：“但如果不行，那就派人暗杀，干净利落，不留证据，然后逼花家换人来谈，直到谈妥为止！”
“蓉后说的对。那就以东山堉为界，出关前以游说为主，出关后以刺杀为主，可以将责任推到彩蝶馆和走私犯的头上，不要在关内给我们惹麻烦。”赵言补充道。
听到这里，赵日年和长孙察都松了一口气，毕竟是血衣卫旗主夏天亲自护送花雷出关，如果真要是在关内动手，他们可不敢保证最后死的是谁。
代表赵日年出场的是赵霏，这位风雷骑统领是他的心腹，也是所有走私案的军方经手人，他很快便摸清了花雷检查货车的时间规律，并看似极其巧妙的出现在了合适的位置。
“这一千桶火漆不够花家使用吧？”赵霏用看似不经意的一起问道。
“当然不够，这几年我们平均每年都至少要消耗掉三千桶火漆！这一千桶......咳，虽然太少，不过价格还算公道，利润高了，就算销量少些，我们花家也勉强能接受。”
花雷按照唐墨的指示，张口闭口全是成本和利润，完全不谈其他事情。
“火漆走私贸易不但违法，而且中间链条关节太多，层层盘剥，的确价格高的离谱，花家同意接受皇帝陛下的对赌合约，的确合情合理。”赵霏兀自还在自持身份，说些冠冕堂皇的客气话。
花雷见状也见好就收，苦笑道：“是啊，没办法，凑合用吧！”
两人的对话在片刻间完成，在外人看来仿佛是擦肩而过，但实际上已经有无数双眼睛将两人的表现和表情都尽收眼底。
“第一个回合结束，花雷的鱼线已经放出去了！”躲在马车里的唐墨笑着对夏天说道。
接下来出场的便是长孙察了，他利用的是晚饭后的休憩时间，花雷刚刚走出驿站食堂，长孙察便悄悄捅了捅花雷的腰子，示意要私下交流。
花雷立刻戏精上身，装出一副顾虑的颜色，回头望了望仍在吃晚饭的夏天，仿佛是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放心，只是谈桩买卖，若是真想对你下手，今晚的晚饭你最多只能咽下一口！”
长孙察始终冷峻的面孔和表情让人心生畏惧，花雷遂‘老老实实’的跟他走到夕阳影下，周围立刻便有晃动的人影将附近围起警戒。
“虽然我供职血衣卫，但毕竟是长孙家的后裔，昨日家族长老托我帮忙联系销售自家矿场出产的火漆，价格及其公道，花家可有兴趣？”长孙察低声说道。
长孙氏是仅次于邹氏的百里世家，领地内矿场众多，平时与邹氏亲近，郡内事务都唯邹氏马首是瞻，被并称为百里双雄。所以长孙察虽然如此和花雷表述，但其眼下之意便是希望牵头百里郡和花家直接进行火漆走私交易。
“当然感兴趣，你们能提供多少货？”
“要多少有多少！”
“超过了帝国一千桶的配额也不要紧？”‘老戏骨’佯装糊涂。
“帝国不会知道，更不会干预！”长孙察低声说道，差点就要把‘走私’两字写到脸上了。
“如果被发现，那我们好不容易才讨来的对赌合约可就成了一张废纸。”
“不好吗？那样我们就可以给你们提供更多的火漆。”长孙察微笑道。
花雷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准问道：“价格呢？我的意思是经过你的转手后，最终货物交割道我手里时的最终价格。”
“价格再议！”
这次却是长孙察卖了个关子，借口害怕被夏天发现怀疑，先行离开了。
“奥国人果然都是成精的狐狸。”花雷心中暗笑，但脸上却还得装出一副恋恋不舍意犹未尽的表情。
回头见了唐墨便竖起了大拇指，因为一切事情都如他所料，甚至连对方的筹码都猜得清清楚楚。
唐墨也不好意思居功，这才说出了计划剧情的主线作者：末音姑娘，其他人都是在其上修修补补，增光添色罢了。
“呜呼，你竟然把末音姑娘收了？”花雷瞪大了眼睛。
唐墨虽不明白‘收了’是何意，但想到前日晚上的稀里糊涂和稀里哗啦，心想大抵应该是指这个剧情，于是腼腆的点了点头。
花雷顿时一副捶胸顿足的表情，仿佛是自家媳妇被人拐跑了一般难受。
“我演不下去了，我心里不平衡，我要罢工！”花雷竟手舞足蹈的像小孩子一般开始哭闹起来。
唐墨急忙辩解，草草把自己请末音出谋划策的缘由说了一遍，但却是被对方的按摩手法弄的神魂颠倒，忘乎所以......
“末音姑娘的擒蝶手吗？哎呀呀，你好福气啊！”花雷又是一阵懊恼。
“这擒蝶手你也知道？”
“岂止我知道，整个塔伦旧国的成年男子哪个不知道，又有哪个去过花馆的家伙能忘了哟！”花雷一边说着，一边眼神迷离起来。
“兄弟你应该知道我心中的女神是谁吧？”
唐墨想了想，答道：“枫姬？我记得你在荣耀学院时，天天翘课去红叶坊寻她。”
“对对对，我之所以认定了她为一生所爱，就是因为这擒蝶手！”
花雷慢慢回忆道：“当年我第一遭去彩蝶馆，那时枫姬还不过是花肩，我也是头次见到南方大和一族的舞姬，于是便硬邀请枫姬相陪。那可是我少年的第一晚啊，枫姬陪我喝了几杯酒，便告诉我自己新创了一门寻穴的按摩手法，想要与我一试，我自然欣然同意。那一晚的痛快和销魂啊，没错，就和你与末音姑娘一样，那感觉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后来，我便听说了冬月将枫姬所创的擒蝶手加以改良并在全国推广，因为其精准的认穴寻穴止穴手段，即可用作战斗时的近身武技，也可用作休憩放松的保健调理，更可用作床榻上的催请秘术，简而言之便是‘站着用可杀人，坐着用可健体，躺着用可调情’。不出三年，擒蝶手便成了彩蝶馆上上下下所有女子都必学的手段，堪称彩蝶馆的传统艺能！”
“如此......确实......”
唐墨回忆着那夜与末音的销魂快乐，的确是从未有过的畅快淋漓，听罢花雷的介绍后，这才明白是因为被擒蝶手激活了身体‘性能’的缘故，不知不觉间心中便萌生出了欲望的野草，不停扒拉着回忆深处的快乐，迫切的想要重新放纵一回。
“唐墨，你得答应我，此事一了，一定要陪我去红叶坊好好玩上几天，我得把这些日子忍受的孤独和委屈好好说给枫姬！”花雷眼中流露着无比期待的目光。
就在两人为了女人而无限遐想和惆怅之时，‘白魈’长孙察正蹲在帐篷外偷偷探听，见两人从头到尾都在品评擒蝶手的妙处，不由心中暗自鄙夷冷笑。
“这唐墨和花雷不过如此，纵使有些奇遇积攒了名声，但真实性情还是贪图酒色财欲之徒，我们只需继续对花雷许以利诱，必然能将他拉下水来！”
长孙察将最后的结论告知赵霏，并分别密信呈报家主赵言、先皇后赵蓉和军团长赵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