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桢儿到底性命如何?”俞太后无视了这几个人的明来暗往,声音中带了一丝哽咽,只问景王生死。
桓王看了她一眼。
新帝忽地冷笑一声:“母后必定是以为桢儿一定会跟着桓王一道回京,此刻就在旁边听着,所以又要惺惺作态给他看罢?
“不会有用的。桢儿是个实在的傻孩子,他压根就对江山大位没什么想法。若朕的龙椅真传给了他,只怕接着他就敢禅让给桓王!”
俞太后被亲儿子戳穿心思,顿时收了刚刚演出来的悲戚,重重地哼了一声,老神在在地挑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哀家乃是如今皇室辈分最大的那个,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杀我的刀。
“你们一个个都是要脸的人,刚才那些事,我料你们也不敢当罪证给哀家公告出去。最多,也就是把哀家禁足在大福宫一辈子。哀家正好享清净呢!”
话音未落,外头已经冲进来了一队人马,领头的,恰是顶盔掼甲、腰后挂刀的祺王。
见一众人等好好地站在原地,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祺王不由得一愣。
众人尚未开口,梁擎从容一步迈出去:“祺王殿下,刚刚陛下和太后娘娘已经承认,从先诚王,到先文惠太子,到废太子,到锦王一家,都死在他二人的手下;
“至于往西夏贩卖人口一事,看来早就是恒国公主持,陛下和太后娘娘都有涉及。不知这些事情,恒国公可曾禀报殿下知晓?”
祺王听到这里,眉梢一挑,竟轻轻地笑了起来:“不愧是皇祖父看中的人,果然急智过人,都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想挑拨离间!
“那件事恒国公没告诉过我,可是我又不笨,猜也猜到了。徐家那两个小娘子先前寻死觅活,一听说是恒国公要收养她们,立即便安静下来。
“事后恒国公又连夜把她们送出京城,庄子上歇了半宿,立即便千里送去了泉州清源山,直到前年,才改名换姓,姐姐改姓沈,嫁去了扬州;妹妹改姓安,嫁去了益州。
“这样好的姻缘归宿,本王早就在想,也许那永兴伯的帽子,早在二十年前,便绿了,也说不定呢。”
祺王竟然连这些都知道!
这下子,连恒国公的脸色都变了。
桓王的手轻轻地颤了起来,努力平静下来,哑声问:“四郎,你二兄的断腿,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祺王沉默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知道。我偷听父亲和靖安侯说话,他们是故意留了二哥的性命,却打断了他的腿。既不至于让皇祖父往死里查这个案子,也绝了二哥再进一步的路子。”
顿了顿,祺王冲着桓王正经抬手行了一礼,“大兄是个最堂堂正正的人,我这么多年百般查访,也从未听说大兄半点阴暗害人行迹。
“只可惜,坐江山的人,不能是你这种干净人。”
听到这里,俞太后和新帝的脸上同时显出恼怒。
“孽子!你休要这般指桑骂槐,你自己又干净到哪里去?!”新帝声厉内荏,又指着恒国公,“这老匹夫乃是杀害你双胎胞兄的凶手,你还不赶紧把他碎尸万段?!”
“父皇早就知道他是杀害你亲生儿子的凶手,你怎的没立即将他碎尸万段?”
祺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看看俞太后,再看看手持软剑的桓王和班信,忽然皱了一皱眉,偏头问向身边护卫:“可知今天长安长公主在哪里?”
“回殿下,说是废太子家的小郡主哭闹不止,长公主亲自去哄,被缠着不让走开。咱们临出发时,长公主正陪着小郡主看家下人蹴鞠。”
护卫边说,边转了转眼珠儿。
恒国公松了双肩,微笑接话:“殿下来晚了,没听见,陛下和太后娘娘,不仅害死了先帝的另外三个儿子,还害死了先帝。
“这样的人,实在不配在世为人。还请殿下下令,送他们二位去见先帝,阖家团圆的好。”
祺王垂下了眼帘,一只手背到了身后,另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刀柄:“父皇,恒国公所言,可是实情?”
“自然不是!”新帝张口便否认,然而看看众人脸色,还是勉强辩解道,“于我无关!我当时只在外间,是你祖母独在里头,她自己承认是她气死了你皇祖父……”
祺王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他:“所以,父皇,您这皇位,是弑父得来的。”
说着话,缓缓抽出了长刀。
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后,森冷锋利的刀尖,轻轻抵在了新帝的心口:“当然,不是您亲自动的手,而是您借了祖母的刀而已。”
“兆儿,你不要乱来。”新帝的冷汗一层又一层地往外冒着,已经在鬓边流成了一道曲折的水痕:“我是你的父皇,你难道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弑君弑父吗?”
新帝看一眼旁边冷冰冰的众人,嘴里越说越快,“你觉得你能灭得了这些人的口,可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今天这里审案子……
“还有冯荆,他刚刚已经拿了朕的令牌出去调禁军了,虽然未必禁军赶得及到这里来救驾,可至少禁军上下都会知道朕和太后都到了此处,桓王和班信谋逆也私自回京……
“兆儿,朕可以现在就立下诏书,立你为太子——不不不,朕身子不适,退居终南山休养,直接由你太子监国,或者朕直接将皇位传给你!
“对,对对!朕现在就写退位诏书,你拿了皇位去,朕带着你祖母去别宫养老,你给朕一个太上皇的虚衔就行!
“兆儿,千载史书在后,你果然弑君弑父,日后必定逃不了史笔后世的口诛笔伐,你会遗臭万年……”
新帝说着说着,痛哭流涕起来,“儿啊,我再怎样也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皇祖父也是您的亲生父亲。您做了那么多脏事,您以为皇祖父不知道吗?他只不过想着你好歹是他的亲儿子,舍不得亲口下旨杀你而已。”
祺王手里的刀轻轻往前一送,血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