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疾风骤起

第150章 疾风骤起

皇宫,宣政殿。

四尊红绸遮盖的金人已被搬入殿中,北延国和谈使臣,此时正手捧国书,朗声宣读,独风国文武臣工,各门弟子,分列左右,莫不整襟肃容,视微听冲。

玉阶之上,国主郭训两旁各设座席,自有一众金丹修士,连同各门首脑,端坐其中。

而那北延国两位金丹掌门,北玄离宫宫主萧恨离,以及衍剑阁阁主连剑的座位自然也在其间,只不过距离稍远,以示区分之用。

如此一派庄严肃穆的气氛中,站在寒溪山内堂弟子最后面的林啸,却早已神魂荡飏,想到别处去了。

内堂、律堂、赤霄峰?

回想起刚刚的一幕幕,林啸心中一叹。

不曾想,自己原本避祸外门的计划,几经辗转之后,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只是时过境迁,境遇却与当日截然不同了。

寒溪山到底要不要回?

自打进了这大殿之后,林啸心中一直都在考虑着这个问题,或者说,这问题问得再直白一点,如果自己不回寒溪山,还能去哪?

回到南山郡继续做个外门执事么?起初偏安一隅是为了自修自道,等着识海指骨会有转机一刻。

可这两年下来,这截诡异指骨除了颜色稍显浅淡之外,再无其他变化。

如此这般,到底是继续等下去,还是主动求援,解决此事?

而且就算自己不想重回山门,这香善寺中的“斩空双圣”,又该如何应对?

倒不是林啸信不过弘刹弘树二人,虽然仅仅只有两面之缘,但从他们的行止也能看得出,这二位正是沙门高僧,有信之人。

但这般一己性命只在他人一念之间的状况,是林啸无论如何,也不想尝试的。

说句难听话,觐见禅子一事,着实福祸难料,凶吉未卜,在自身实力能够自保之前,林啸是决计不会往大觉寺一行的。

前后种种,一番思索下来,似乎重回寒溪山,成了最为完美的解决之策。

“也许,是该找个机会,和上官笑摊开了,谈谈指骨之事了吧……”

林啸心中暗道一句,对于这位赤霄峰主的为人,他是绝对信得过的,而且对方待自己也的确如师徒一般,只盼着这截诡异指骨,能在他那里有个由头说法吧。

这边林啸正想着,周围忽然响起的一片惊呼声,将他的心绪重新扯了回来。

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放在玉阶一旁的四尊金人,正被北延国使者扯住了红绸一角,奋力一掀,露出真容。

刹那间,众人的视线仿佛一暗,入眼的却是四尊通体鎏金,高下近丈,手持法器的立身造像,远远看去,各个神态闲适,袍服飘逸,颇有出尘之感,不少人心中也是暗赞不已。

就见那北延国使者微微一笑,躬身一拜。“为表诚意,敝国稍备国礼奉上,还请国主笑纳,只盼此次和谈,贵我二国,能够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那宝座上的郭训看着此礼,听着此话,也是龙颜大悦,颌首言道:“贵国有心了。”

说话间又望向北延国两位金丹修士。“有劳两位仙师亲至,贵国诚意可见一斑,有关议和之事,寡人亦是乐见其成,若两国能就此按甲休兵,鞬櫜干戈,实在是臣民之幸,天下之福。”

那萧恨离和连剑二人面上带笑,稍稍欠身,权当回礼。

国主郭训环顾左右,出言问道:“不知我独风仙门之内,对此还有异议否?”

就在此时,郭训左手当座第一人,长身而起,望着一众金丹,两国修士,团团一礼,沉声言道:“敝派对议和一事并无异议,只是和谈之前,却有一事,要问一人,寻个交代。”

殿中众人听着一愣,待看去,正是寒溪山掌门,顾流尘。

站在下面的林啸眉梢一挑,心说,这是要来了……

就见国主郭训闻言道:“不知真人所问何人,又要什么交代?”

顾流尘闻言缓缓转身,望着端坐椅上的玉竹书院掌门崔白羽,一字一句道:“崔院主当面,想那宗门较技过了五日,我寒溪山便等了你五日,总归念着仙门同道一场,只等你主动出首,道明原委,也算留些体面。可这五天下来,贵派就当真想悄无声息,抹过此节不成?!如此行止,你如何对得起各门各派,命丧仙苑的数十名弟子!”

说话间,这寒溪山掌门二指一点崔白羽,厉声喝道。

“事到如今,玉竹书院勾结卫国皇月楼,设计杀害参会弟子,行刺国君,破坏两国和谈之事,你崔院主,总该给我独风仙门,一个说法!”

“啊——?!”

话音刚落,满场哗然,玉阶上下,无数双眼睛看向崔白羽,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仙苑血案,难道和玉竹书院有关不成?!

可崔白羽却依旧端坐椅上,望着顾流尘展颜一笑,颌首言道。

“顾掌门所言无错,就是老夫做的。”

“这……”

众人听到他非但没有辩驳,反而直接承认下来,顿时话音一滞,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独风国仙门高人,就是站在下边的林啸和娄宣都对视眼,面露不解之色。

他竟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认了?!

坐在顾流尘身旁的灵犀谷谷主程陌年,眉头紧锁,沉声问道:“崔院主,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当着满场众人的面,崔白羽轻哼一声。“我如何不知?只不过么……”

话音未落,一直端坐一旁,未发一语的萧恨离却悠悠一句。“只不过,我等要杀之人,可不是贵国国主啊……”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见玉阶之上,宝座一侧,一道寒芒一闪而逝!

“你,你这……”

一声突兀至极,还带着震惊的话音中,一把乌金分光刺,刺穿了谢寒山的侧肋,口中鲜血狂喷中,转头看去,可入眼之人,却让他这金丹巅峰,仙门魁首,一时间楞在当场——出此重手的,竟然是自己亲传弟子,叠云峰主,司徒净!

一时间,满场死寂,似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会有如此一幕!

“匹夫安敢如此——!”

上官笑爆喝一声,运真元一掌拍出,“当年没在经堂上亲手毙了你,便是我平生之恨——!”

“轰——!”

掌劲所及,座椅崩碎,可那司徒净却遁光一闪,再现身时,已落在了萧恨离和连剑的身后!

上官笑还要再杀,却被谢寒山伸手死死扯住。

“师尊!”

上官笑大喝一声,却见谢寒山缓缓摇头。

此时顾流尘急退几步,和上官笑一把扶住谢寒山,只见他肋骨之下,正有黑血不停流出。

“真元毒劲——!”

顾流尘二目赤红,几欲泣血,转头望着司徒净嘶声狂吼。“你这卑鄙无耻之徒,若无师尊,哪有你今日所成,你竟下此毒手!”

那司徒净全身微颤,似乎还没从弑师之行中平复下来,听到这话,忽然好似发疯一般大吼道。

“没我今日?你说没我今日!哈哈哈……想我二百年来,苦守叠云峰上,这偌大个寒溪山,几代弟子,哪个不是出在我司徒净的门下!可他娘的,结果呢?结果呢!”

“结果便是教出的弟子,入了内堂,便成了二师兄的高徒!进了律堂,便成了你顾大掌门的夹袋中人!如此下来,谁还记得我司徒净,为这寒溪山满门荣光的付出?谁记得!”

“师尊堂堂独风第一,仙门魁首,大师兄你贵为掌门,万人敬仰,二师兄谦谦君子,与世无争,就是老三个浪荡行子,都能被人赞个才高疏狂!我呢!我永远只是叠云峰的司徒净,被师兄在经堂上当众打了一顿,被人嘲笑的司徒净!”

“同是金丹,我为何要仰人鼻息!同是一门所出,尔等待我何薄!”

“哈哈,哈哈哈——!我今日所成!我要你的掌门之位,你来受我的所成如何——!”

看着神色癫狂的司徒净,顾流尘满面寒霜。“你疯了,真的疯了……”

还要再说,却被谢寒山伸手按住,只见他缓缓起身,扫视一众金丹修士,各派首脑,勉强一笑。

“老朽山门这点丑事,却让诸位同道见笑了,终究是我教徒无方……”

说话间目光落在萧恨离身上,稍一颌首。

“看来这安武仙会,宗门较技,国主遇刺,环环相扣下来,就是想借机启动护国大阵,将老朽压在此处吧,既然卫国仙门同道也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便见四尊金人同时响起一阵嗡鸣,便听“轰”的一声爆响,炸裂开来,瞬间压向全场的罡风将左近臣工修士,震飞出去,一片哀嚎声中,尘烟倒卷,四道人影,现出身来,灵觉激荡间,竟全是金丹修为!

只见为首一个国字脸的玄衣汉子,负手而立,望着玉阶上的谢寒山,冷冷一句。

“我徒儿萧清焰,没在琼台仙苑,此事,总该有个归处!”

谢寒山哈哈一笑,摇头道:“不想为了老朽一人,竟能请动河阳三国十位金丹齐聚此间……”

转头望向郭训身旁的魏子秋,继续道。“老朽还奇怪,今日和谈,怎么只有魏堂主来了,却不见冯堂主,估计此时,也是去操持大阵了吧……”

魏子秋面露尴尬,叹气道:“谢兄海涵,此事若有转圜余地,也不至于此,可惜,可惜。”

谢寒山轻“嗯”一声,又对郭训道:“国主无信,国祚不长,经此一役,独风国将不存,仙门离荡,你,可知么?”

那郭训面色微变,辩称道。“国将不存,要信何用,寡人也无他法!”

说完捏碎玉符,遁光一闪,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谢寒山看着空空荡荡的宝座,摇头一笑。“罢罢罢……既如此,不妨划下道来,与老朽听听。”

“师尊!”顾流尘和上官笑同时言道。

却被谢寒山抬手止住。“听他们说。”

那萧恨离和连剑同时起身,便听后者言道:“真人当面,不说假话,若想避过此劫,却也简单,便请寒溪山三位高人当场自废修为,往北延国作客一遭,将这掌门之位,让与司徒道友便好!”

萧恨离也笑道:“没错,若三位肯如此,则寒溪山传承不灭,道统不绝,何苦厮杀一场?”

没待谢寒山答话,便听玉阶下面,一众寒溪山弟子怒喝一声。

“呸!谁要认狗作师!要死便死,我寒溪山门下,没有忘恩负义,贪生怕死之人!”

“对,太师祖理他作甚!”

“……”

那司徒净忽然面色一白,刚要动手杀人,却被崔白羽伸手拦下。“好!说得好!不愧是名门大派之下,铁骨铮铮!哈哈。”

说完又看着灵犀谷的程陌年和商燕问道:“不知程谷主和商仙子,以及各位掌门怎么个说法?说白了,在下要重整独风仙门,正缺一二助力,若诸位赏脸,在下自不会亏待各位,否则,也别怪我不念往日情面了!”

余下几家仙门首脑顿时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可那程陌年和商燕却冷笑一声,直接站在了谢寒山三人之侧。

就见程陌年盯着崔白羽道:“独风仙门之内,你我三家,虽然多有摩擦龃龉,可总归同气连枝,互有往来,如今崔掌门引狼入室,这手段就是魔门鬼修在此,也自愧不如!我若受了你的情面,还哪有脸面,去见我灵犀谷历代掌门——!”

灵华仙子商燕更不搭话,玉指一抖,长剑点地,娇喝一声。“灵犀谷门下听令!今日随我杀敌,莫负了灵犀谷千年威名!”

“是——!”

下首十几个灵犀谷弟子轰然领命,直接亮出兵器,虎视四方!

“算我崇云山一家!死便死了,断脊求活,所行非人!”

“也算我白鹤山一门!让老子和杀我门下仇人为盟,老子不如直接抹了脖子算球!”

“……”

眼见几家纷纷表态,谢寒山哈哈一笑。“有诸位同道相陪,老朽何惜此身,何惧一死?”

对面崔白羽听着鼻筋狂跳,狞声一句。“好叫你知道,就是此时,你那宝贝寒溪山,恐怕已经被围攻陷落,孟玉矶身首异处了吧!”

“狂徒领死——!”上官笑和顾流尘爆喝一声,阵文落地,宝光乍起!

那萧恨离等一众金丹运起真元,闪出道道寒芒,霎时间,整个宣政殿杀声四起,罡风横陈,数道人影只是一晃,便望着谢寒山一击而下,不知谁人冷喝一句。

“若让你突破金丹,化去凡蜕,就此横压一世,我等还哪有活路?怪只怪,河阳三国,承不住一个假婴临凡——!”

感谢书友“全剧终”、“doris7788”、“无支祁”几位投出的推荐票,多谢,万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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